神社的木梁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积雪从破漏的屋顶簌簌坠落,砸在楚瓷裸露的脚踝上,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缩在神龛残存的阴影里,看着场中剑拔弩张的两人,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夏油杰那件沾染了雪水的衬衫下摆。
五条悟的白色制服上落满了雪,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的姿态。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玩着半截断裂的墨镜,苍蓝色的六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锋,死死锁着夏油杰:“你再说一遍?”
夏油杰站在他对面,黑色发辫被风雪吹得散乱,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的咒灵在身后不安地躁动,黑色的咒纹顺着指尖蜿蜒游走,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疲惫:“我说,让我带她走。去咒术界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至少能活下去。”
“活下去?”五条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咒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掀飞了地上的积雪,“在你眼里,她就只能像老鼠一样躲着?”
“不然呢?”夏油杰的声音陡然拔高,黑眸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你以为凭我们两个人,能对抗整个咒术界和失控的天元?悟,你清醒一点!她留在这里,只会被那些老家伙当成祭品烧掉!”
“那我就把那些老家伙全杀了。”五条悟说得轻描淡写,苍蓝色的六眼里却燃起疯狂的火焰,“我是五条悟,想护着一个人,还不需要躲躲藏藏。”
“你这是在拿她的命赌!”
“我赌得起!”
两人的咒力在狭小的神社里炸开,掀起漫天雪雾。楚瓷被气浪掀得撞在神龛上,后腰磕在坚硬的棱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培养舱里冰冷的液体、符咒灼烧皮肤的剧痛、总监部老头们冷漠的眼神……
原来他们争论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意愿,而是他们各自的骄傲。
“够了。”
楚瓷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两人的争吵。她扶着神龛站起来,雪水顺着湿透的发梢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琉璃色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警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夏油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看向那个始终温和的少年,他的黑色制服上沾着未干的血迹,那是为了护她才被咒灵所伤,“但我不会跟你走。”
夏油杰猛地抬头,黑眸里写满错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会死,跟你走也未必能活。”楚瓷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与其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活,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她转过身,迎上五条悟的目光。少年的苍蓝色六眼里还燃着未熄的怒火,却在看到她眼底的决绝时,悄然褪去了几分,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你说要护着我,是真的吗?”楚瓷问。
五条悟一怔,随即嗤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冻得冰凉的皮肤:“小家伙,怀疑我?”
“我只是想确认。”楚瓷没有躲,任由他捏着,琉璃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如果我选择留下来,你会站在我这边吗?对抗天元,对抗总监部,对抗整个咒术界。”
五条悟看着她眼底那份孤注一掷的信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见过太多人对他阿谀奉承,也见过太多人对他恐惧敬畏,却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又像赌徒押上了所有筹码。
“当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指尖的力道也轻了,“我说过,我是五条悟。”
这一次,他没有说“有趣”,也没有说“玩具”,只是用那双最骄傲的六眼,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在许下一个跨越生死的承诺。
夏油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他看着楚瓷眼底那抹对五条悟的信任,看着五条悟指尖那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晚了一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诊疗室里她强忍疼痛的样子,还是在训练场她倔强地挡在咒灵前的瞬间?他明明是最先发现她的,却因为犹豫和顾虑,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了那个总是横冲直撞的家伙。
“杰?”五条悟注意到他的失神,挑眉道,“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黑眸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我没说要反悔。只是……我们需要计划。”
他转身走到神社门口,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声音低沉:“天元的咒力污染已经蔓延到京都市区,总监部那帮人肯定会借此发难。我们必须在他们行动前,找到控制天元的方法。”
五条悟嗤笑一声:“控制?不如直接杀了。”
“你疯了?”夏油杰回头瞪他,“天元一旦死亡,结界就会崩溃,到时候整个日本都会被咒灵淹没。”
“那又怎样?”五条悟满不在乎,“旧的秩序崩塌了,正好建立新的。”
两人又开始低声争论,却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更像是在为共同的目标探讨。楚瓷看着他们并肩而立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两个站在咒术界顶端的少年,明明有着截然不同的理念,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达成默契。
就像此刻,他们争论的是拯救世界的方法,却都默认了要带着她一起。
“喂,小麻烦。”
伏黑甚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楚瓷回头,看到男人不知何时靠在了神龛旁,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玩味。他的黑色高领衫被刚才的气浪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却意外地透着股野性的性感。
“你的契约还没解除。”伏黑甚尔掂了掂手里的天逆鉾,金属链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可别死得太早。”
楚瓷看着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明白了。这个总是把利益挂在嘴边的咒杀师,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他嘴上说着交易,却在刚才的爆炸中,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就在这时,神社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同时警惕起来,五条悟瞬间展开无下限术式,夏油杰召唤出咒灵,伏黑甚尔握紧了短刀。
一个浑身是血的咒术师跌跌撞撞地冲进神社,看到他们时,眼睛一亮,挣扎着喊道:“五条前辈!夏油前辈!不好了!总监部……总监部联系了咒术界所有世家,要……要在明天正午,在薨星宫举行‘净化仪式’,公开处决……处决星浆体!”
他的话音未落,神社里瞬间陷入死寂。
楚瓷的心脏猛地一沉。净化仪式?说白了,就是公开处刑,用她的血来安抚失控的天元,平息世家的怒火。
五条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苍蓝色的六眼里翻涌着冰冷的杀意:“这群老东西,找死。”
夏油杰的拳头也握紧了,黑眸里闪过一丝狠厉:“他们这是逼我们动手。”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灰蓝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看来,我们的‘茶话会’要提前结束了。”
楚瓷看着他们三人各异的神色,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处决我?”她轻声说,琉璃色的瞳孔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走到神社中央,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声音清晰而坚定:“明天正午,我去薨星宫。”
“你疯了?”五条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是陷阱!”
“我知道是陷阱。”楚瓷回头看他,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但也是机会。一个……把所有麻烦一次性解决的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五条悟、夏油杰和伏黑甚尔,一字一句道:“敢跟我一起去吗?”
五条悟看着她眼底那抹疯狂的笑意,突然觉得热血沸腾。他就喜欢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却有着撼动世界的勇气。
“当然。”他笑得灿烂,苍蓝色的六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过,你要是敢乱跑,我就把你拴在高专的天台上。”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却点了点头:“我会安排好退路。”
伏黑甚尔掂了掂手里的短刀,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
神社里的气氛瞬间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默契和决心。四个各怀心思的人,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窗外的雪还在下,却仿佛不再那么寒冷。楚瓷看着眼前这三个愿意陪她疯一次的男人,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诅咒和命运,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也许……她真的可以试着,为自己活一次。
而远处的薨星宫,金色的咒力正越来越亮,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等待着黎明时分那场注定要改写咒术界命运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