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便醒了。
身体比昨日轻松许多，但指尖仍有些许麻痹感。我取出昨夜老仆送来的小瓷瓶，小心地倒出一粒碧色药丸。放在鼻尖轻嗅，能辨出至少七种药材——黄连、黄芩、连翘、金银花……都是清热解毒的良药。
"小姐，这药可信吗？"春桃紧张地绞着衣角。
"至少比林氏给的可靠。"我将药丸含在舌下，让药效缓慢释放。现代医学知识告诉我，这种方式比直接吞服更安全，若有异常可立即吐出。
窗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将瓷瓶藏入袖中。
"姐姐可大安了？"姜媛带着两个丫鬟不请自来，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显然是想确认毒效。
我故意轻咳两声："多谢妹妹关心，只是还有些头晕……"
姜媛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假惺惺道："那可如何是好？今日宁王府派人来送聘礼，父亲说要全家出迎呢。"
我心头一紧。这么快？原以为至少还有几日缓冲。
"我这副模样，怕是会冲撞贵人……"
"姐姐多虑了。"姜媛轻笑，"宁王殿下什么场面没见过？听说他府上每月都要抬出几具尸——哎呀，瞧我这嘴。"她故作惊慌地掩口，"姐姐好好打扮，未时前到正厅便是。"
她转身离去，裙摆带起一阵香风。我敏锐地嗅到其中混着一味马钱子的气息——这丫头袖中藏了毒！
待她走远，我立刻吩咐春桃："去打听今日宁王府来的是何人，再把我母亲留下的医书找出来。"
春桃匆匆离去，我则取出《苏氏秘方》翻阅。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翻到"钩吻解毒"一节，上面记载的方子竟与我现代所学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味辅药。
更令我震惊的是书页边缘的批注——"此毒与宫中'朱砂泪'同源，赵府秘制，林氏所得。"
我的手微微发抖。母亲知道林氏会下毒？那她的死……
"小姐！"春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打听清楚了，今日来的是宁王府长史，说是送定礼。还有……"她压低声音，"林夫人昨夜秘密见了赵府的人！"
赵府？宰相赵阔？
我脑中闪过老仆未说完的话。看来这姜府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春桃，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泡在浴桶中，我仔细思考对策。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直接对抗并不明智。但若能在宁王府的人面前展现价值，或许能争取更多筹码。
我看向铜镜中的脸——苍白瘦削，但眉眼间已有了几分现代姜璃的坚毅。既然命运让我来到这里，那我就用这双手，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未时将至，我选了件素雅的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朴素却不失体面。临行前，我将母亲留下的碧色药丸含在舌下，又取了几根银针藏在袖中。
正厅已布置得富丽堂皇。姜明远端坐上首，林氏在一旁巧笑倩兮。姜媛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她才是待嫁的新娘。
"璃儿来了。"姜明远淡淡点头，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我规规矩矩行礼，故意让动作显得虚弱无力。眼角余光扫到厅侧坐着个中年男子，一身靛蓝官服，想必就是宁王府长史。
"这位就是姜大小姐？"长史上下打量我，眉头微皱，"听闻小姐身子不适？"
林氏抢着回答："小女只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是吗？"长史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王爷最不喜病弱之人。若小姐身体有恙，这婚事……"
我心头一动。看来宁王府对这桩婚事也不甚热心？
正思索间，厅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西街的刘婆子带着一群百姓在府外闹事，说是……说是大小姐用妖术害了她孙子！"
我愕然。什么妖术？
姜明远脸色骤变："胡闹！"他狠狠瞪我一眼，"你做了什么？"
"女儿这几日连房门都未出，如何害人？"我冷静回应，心中却升起不祥预感。
长史饶有兴味地捋须："不如出去看看？"
府外围了数十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抱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跪在最前，见我出来，竟连连磕头："姜小姐行行好，收了神通吧！小虎今早突然口吐白沫，和昨日您医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啊！"
我这才认出，这男孩是我三日前在花园墙外偶然遇到的病童。当时他高热抽搐，家人正要去请巫医，我实在不忍，便让春桃悄悄送了些清热解毒的汤药。
"刘婆婆请起。"我上前查看男孩状况，发现他瞳孔散大，肌肉痉挛——这根本不是旧病复发，而是马钱子中毒！
"他今早吃了什么？"我急问。
"就、就喝了一碗小姐昨日送的药……"
荒谬！我给的药怎么可能含毒？除非……
我猛地转头看向姜媛。她站在府门内，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原来如此。她竟拿无辜孩童做局！
"这不是我给的药所致。"我沉声道，"他是中了马钱子的毒。"
人群哗然。马钱子是官府管制药物，普通百姓根本接触不到。
"姜小姐莫要推脱！"人群中一个尖嘴汉子喊道，"我亲眼看见你的丫鬟送药！现在出了事，反倒赖别人？"
局势眼看要失控。长史已露出嫌恶之色，姜明远脸色铁青，林氏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我能救他。"
不等回应，我已跪地检查男孩状况。舌下含服马钱子，中毒症状出现得快，但若能及时催吐……
"春桃，去取生鸡蛋和温水！再找些甘草来！"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但此刻我已无暇顾及。男孩开始出现呼吸抑制，必须争分夺秒。
春桃很快取来我要的东西。我迅速将蛋清分离，混合甘草汁灌入男孩口中，同时按压他的合谷、内关等穴位刺激呕吐反射。
"她在施妖法！"那尖嘴汉子又喊。
"闭嘴！"我厉喝，"若想这孩子死，你就继续喊！"
或许是现代医生的威严震慑了众人，现场竟一时安静下来。片刻后，男孩猛地翻身呕吐，我立即用银针刺他人中、十宣等穴维持生命体征。
半刻钟后，男孩呼吸渐稳，青紫的唇色也恢复正常。我这才松了口气，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汗。
"毒已解了大半，但还需继续观察。"我起身对刘婆子道，"若信得过我，可将孩子暂留姜府，我亲自照料。"
刘婆子千恩万谢。围观百姓看我的眼神已从怀疑变成了敬畏。
"姜小姐医术高明啊！"
"听说她母亲就是药王谷传人……"
"难怪宁王府会看上她……"
议论声中，我注意到长史正若有所思地打量我。而姜媛脸色铁青，显然没料到我会当场拆穿她的毒计。
回府后，姜明远将我单独叫到书房。
"你何时学的医术？"他锐利的目光似要看穿我。
"母亲留下的医书，女儿闲来翻阅，略通皮毛。"我低头应答。
"今日之事，你处理得……不错。"他语气复杂，"但记住，宁王府不是寻常人家。你那些医术，最好收敛些。"
"女儿明白。"
他摆摆手示意我退下，却在我要出门时突然道："你母亲若看到你今日这般……想必欣慰。"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回到小院，春桃兴奋地告诉我，长史临走时特意留话，说宁王殿下对医术颇有兴趣，盼婚后能与小姐切磋。
"小姐，这是好事啊！"
我苦笑。恐怕那位宁王感兴趣的，不只是医术吧？
夜深人静时，我再次翻阅《苏氏秘方》。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小字：
"墨宸所中'朱砂泪'，需以百年雪莲为引，辅以……"
字迹在此中断。墨宸？宁王楚墨宸？母亲怎会知道他所中之毒？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我抬头望去，恍惚看见墙头黑影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
十里外，宁王府暗卫单膝跪地："主子，姜大小姐确实精通医术，而且……她手中有苏夫人的秘方。"
烛光下，楚墨宸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唇角微扬："有意思。继续盯着，别让赵家的人伤了她。"
"是。"
"还有，"他抬眸，眼中寒光凛冽，"查查姜媛今日用的马钱子，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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