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回京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我掀开车帘一角，打量着外面的景色。时值深秋，道旁枫叶如火，本该是赏景的好时节，车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铁。
"赵阔勾结北狄？"我第三次确认这个惊人的消息，"证据确凿吗？"
对面的楚墨宸一身墨蓝锦袍，指尖轻叩茶几："三个月前，北境抓获的狄人斥候身上，搜出了赵阔亲笔所书的边防布局图。"
"为何不直接告发他？"
"因为朝中有他的人。"楚墨宸冷笑，"更因为，他与北狄往来的密函中提到了'朱砂泪'。"
我心头一跳："你是说......"
"当年对我下毒的人，很可能就是赵阔。"他目光阴沉，"而现在，他想用改良过的'朱砂泪'对付皇兄。"
马车碾过一块石头，剧烈颠簸了一下。我扶住车壁，袖中的银针包滑了出来。
"你随身带着这个？"楚墨宸挑眉。
"习惯了。"我收起银针，"在姜府时，连喝口水都得先试毒。"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入府后，你不必担心这个。"
我抬头看他，发现那双常年含冰的眼睛里竟有一丝温度。
"入府？"
"合作需要。"他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你以医师身份住进宁王府，方便研究解药。姜府那边，我会派人告知。"
"什么名义的医师？"我警觉起来，"若是宁王妃......"
"男装。"他打断我，"宁王偶得神医弟子'姜离'，特聘入府调理旧伤。"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男装确实更方便行动，只是......
"我需要全套装备和独立药房。"
"已经准备好了。"他从座位下抽出一个包袱，"衣服、用具、假喉结，连熏香都换成了男子常用的松木味。"
我接过包袱，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窜上手臂。奇怪，我明明诊脉时碰过他的手无数次，这次却......
"还有问题？"他问。
"最后一个。"我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是我？太医院能人辈出，江湖名医也不少，为何偏偏选中一个闺阁女子？"
马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楚墨宸望向窗外，侧脸在斑驳树影中忽明忽暗。
"因为你母亲。"良久，他开口，"当年我中毒垂死，是她救了我。临终前，她说......"他顿了顿，"她说若有一日我遇到一个能解'朱砂泪'的人，定要护其周全。"
"母亲知道会有人来杀她？"
"嗯。"他点头，"但她不知道是谁。"
我攥紧衣袖。母亲竟是为了保护某个能解毒的人而死的？那个人......是我吗？
"到了。"楚墨宸突然说。
马车缓缓停下。我掀开车帘，只见一道巍峨的朱红大门矗立眼前，门楣上"宁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记住，"他低声道，"你现在是姜离，药王谷传人，我的专属医师。"
我深吸一口气，将头发束起，戴上准备好的纶巾和假喉结。从现在起，我就是男儿身了。
宁王府比想象中朴素。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假山流水，只有整齐的青石板路和两旁挺拔的松柏。侍卫们沉默行礼，侍女们低眉顺眼，整个府邸安静得像座兵营。
"我的住处？"我压低嗓音，模仿男子声线。
"听雪轩。"他指向西侧一座小院，"与我的墨韵阁只一墙之隔。"
果然方便监视，我在心里补充。
听雪轩陈设简单但齐全。外间是诊室，里间是卧房，还有个小院专做药圃。最令我惊喜的是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医典，有些还是宫中孤本。
"三日内不要出院子。"楚墨宸站在门口，"等府中人习惯了你的存在，再慢慢走动。"
"明白。"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姜璃。"
"嗯？"
"欢迎来到宁王府。"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我心头一暖。
三日后，我已基本适应了"姜先生"的身份。每天清晨为楚墨宸诊脉，上午研究解药，下午则去府中藏书阁查阅资料。楚墨宸说到做到，确实给了我极大自由，连最机密的军报都允许我翻阅。
"王爷今日脉象不稳。"这日诊脉时，我皱眉道，"可是旧伤又发作了？"
他抽回手："无妨。"
"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我坚持道，"让我看看伤口。"
出乎意料，他竟顺从地解开衣襟。右肩的箭伤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与我身上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青州回来那晚。"他淡淡道，"不必担心，习惯了。"
"习惯了？"我拔高声音，"你知不知道这种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会......"
"会怎样？"
会死。我在心里回答，却说不出口。不知为何，想到这个总冷着脸的男人可能某天突然消失，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
"我需要重新调整药方。"我转身翻找药箱，"另外，从今天起，每天针灸半个时辰。"
他没反对，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忙碌。当我取出最长的那根银针时，他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怕疼？"我故意问。
"......有点。"
这坦诚让我措手不及。原来宁王殿下也有弱点？
"我会轻点。"不自觉地，声音柔和下来，"趴到榻上去。"
施针过程中，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有紧绷的肌肉泄露了痛楚。我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同时观察毒素的反应。奇怪的是，每当银针刺入特定穴位，那些青灰色纹路就会微微退缩，仿佛有生命一般。
"有效果！"我忍不住欢呼，"看这里，毒素在后退！"
楚墨宸侧头想看，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榻边。
"王爷！"
"没事......"他试图起身，却栽倒在我怀里。
我立刻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毒素正在攻击心脉！必须立刻施救！
"墨七！"我朝门外大喊，"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再取三钱雪莲、两钱黄连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我与死神展开拉锯战。先是用银针封住心脉大穴，再灌入强效解毒汤，最后以金针度穴之法引导毒素暂时回流。当楚墨宸的呼吸终于平稳时，我的后背已经湿透。
"暂时控制住了。"我瘫坐在脚踏上，"但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墨七送来的雪莲品质极佳，但并非解方中提到的"千年雪莲心"。而且最关键的那味"断肠草花"，至今没有头绪。
"姜先生......"墨七欲言又止。
"我守着。"我知道他的担忧，"你去准备些流食，王爷醒后需要。"
青州回京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我掀开车帘一角，打量着外面的景色。时值深秋，道旁枫叶如火，本该是赏景的好时节，车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铁。
"赵阔勾结北狄？"我第三次确认这个惊人的消息，"证据确凿吗？"
对面的楚墨宸一身墨蓝锦袍，指尖轻叩茶几："三个月前，北境抓获的狄人斥候身上，搜出了赵阔亲笔所书的边防布局图。"
"为何不直接告发他？"
"因为朝中有他的人。"楚墨宸冷笑，"更因为，他与北狄往来的密函中提到了'朱砂泪'。"
我心头一跳："你是说......"
"当年对我下毒的人，很可能就是赵阔。"他目光阴沉，"而现在，他想用改良过的'朱砂泪'对付皇兄。"
马车碾过一块石头，剧烈颠簸了一下。我扶住车壁，袖中的银针包滑了出来。
"你随身带着这个？"楚墨宸挑眉。
"习惯了。"我收起银针，"在姜府时，连喝口水都得先试毒。"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入府后，你不必担心这个。"
我抬头看他，发现那双常年含冰的眼睛里竟有一丝温度。
"入府？"
"合作需要。"他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你以医师身份住进宁王府，方便研究解药。姜府那边，我会派人告知。"
"什么名义的医师？"我警觉起来，"若是宁王妃......"
"男装。"他打断我，"宁王偶得神医弟子'姜离'，特聘入府调理旧伤。"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男装确实更方便行动，只是......
"我需要全套装备和独立药房。"
"已经准备好了。"他从座位下抽出一个包袱，"衣服、用具、假喉结，连熏香都换成了男子常用的松木味。"
我接过包袱，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窜上手臂。奇怪，我明明诊脉时碰过他的手无数次，这次却......
"还有问题？"他问。
"最后一个。"我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是我？太医院能人辈出，江湖名医也不少，为何偏偏选中一个闺阁女子？"
马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楚墨宸望向窗外，侧脸在斑驳树影中忽明忽暗。
"因为你母亲。"良久，他开口，"当年我中毒垂死，是她救了我。临终前，她说......"他顿了顿，"她说若有一日我遇到一个能解'朱砂泪'的人，定要护其周全。"
"母亲知道会有人来杀她？"
"嗯。"他点头，"但她不知道是谁。"
我攥紧衣袖。母亲竟是为了保护某个能解毒的人而死的？那个人......是我吗？
"到了。"楚墨宸突然说。
马车缓缓停下。我掀开车帘，只见一道巍峨的朱红大门矗立眼前，门楣上"宁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记住，"他低声道，"你现在是姜离，药王谷传人，我的专属医师。"
我深吸一口气，将头发束起，戴上准备好的纶巾和假喉结。从现在起，我就是男儿身了。
宁王府比想象中朴素。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假山流水，只有整齐的青石板路和两旁挺拔的松柏。侍卫们沉默行礼，侍女们低眉顺眼，整个府邸安静得像座兵营。
"我的住处？"我压低嗓音，模仿男子声线。
"听雪轩。"他指向西侧一座小院，"与我的墨韵阁只一墙之隔。"
果然方便监视，我在心里补充。
听雪轩陈设简单但齐全。外间是诊室，里间是卧房，还有个小院专做药圃。最令我惊喜的是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医典，有些还是宫中孤本。
"三日内不要出院子。"楚墨宸站在门口，"等府中人习惯了你的存在，再慢慢走动。"
"明白。"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姜璃。"
"嗯？"
"欢迎来到宁王府。"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我心头一暖。
三日后，我已基本适应了"姜先生"的身份。每天清晨为楚墨宸诊脉，上午研究解药，下午则去府中藏书阁查阅资料。楚墨宸说到做到，确实给了我极大自由，连最机密的军报都允许我翻阅。
"王爷今日脉象不稳。"这日诊脉时，我皱眉道，"可是旧伤又发作了？"
他抽回手："无妨。"
"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我坚持道，"让我看看伤口。"
出乎意料，他竟顺从地解开衣襟。右肩的箭伤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与我身上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青州回来那晚。"他淡淡道，"不必担心，习惯了。"
"习惯了？"我拔高声音，"你知不知道这种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会......"
"会怎样？"
会死。我在心里回答，却说不出口。不知为何，想到这个总冷着脸的男人可能某天突然消失，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
"我需要重新调整药方。"我转身翻找药箱，"另外，从今天起，每天针灸半个时辰。"
他没反对，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忙碌。当我取出最长的那根银针时，他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怕疼？"我故意问。
"......有点。"
这坦诚让我措手不及。原来宁王殿下也有弱点？
"我会轻点。"不自觉地，声音柔和下来，"趴到榻上去。"
施针过程中，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有紧绷的肌肉泄露了痛楚。我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同时观察毒素的反应。奇怪的是，每当银针刺入特定穴位，那些青灰色纹路就会微微退缩，仿佛有生命一般。
"有效果！"我忍不住欢呼，"看这里，毒素在后退！"
楚墨宸侧头想看，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榻边。
"王爷！"
"没事......"他试图起身，却栽倒在我怀里。
我立刻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毒素正在攻击心脉！必须立刻施救！
"墨七！"我朝门外大喊，"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再取三钱雪莲、两钱黄连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我与死神展开拉锯战。先是用银针封住心脉大穴，再灌入强效解毒汤，最后以金针度穴之法引导毒素暂时回流。当楚墨宸的呼吸终于平稳时，我的后背已经湿透。
"暂时控制住了。"我瘫坐在脚踏上，"但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墨七送来的雪莲品质极佳，但并非解方中提到的"千年雪莲心"。而且最关键的那味"断肠草花"，至今没有头绪。
"姜先生......"墨七欲言又止。
"我守着。"我知道他的担忧，"你去准备些流食，王爷醒后需要。"
夜深了，我坐在床边，借着烛光翻阅医典。楚墨宸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呓语几句。其中几次，我分明听见了"苏夫人"三个字。
"娘......"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去......有埋伏......"
我的手僵在半空。他在梦中看到的，是当年母亲遇害的场景吗？
"没事了。"我轻轻拍他的手，"她很勇敢，你也是。"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话，他渐渐平静下来。烛光下，那张常年冷峻的脸竟显出几分脆弱。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他额前散落的黑发。
这一刻，他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宁王，只是个被病痛折磨的伤患。
天蒙蒙亮时，楚墨宸醒了。我正靠在床柱上打盹，感觉到动静立刻弹了起来。
"感觉如何？"
"......渴。"
我扶他起身喝水，手指搭上他的脉搏。毒素暂时稳定，但心脉仍很脆弱。
"三天内不许下床。"我板起脸，"否则......"
"否则怎样？"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
"否则我就告诉全府，宁王殿下怕扎针。"
他低笑，随即又咳嗽起来。我忙拿药碗给他，他却握住我的手腕："多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耳根发热。幸好此时墨七端着早膳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王爷！您醒了！"墨七喜形于色，"姜先生守了您一整夜呢！"
"多嘴。"楚墨宸松开我的手，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北境有消息吗？"
"有。"墨七看了我一眼，得到楚墨宸默许后才继续，"赵阔三日后在'醉仙楼'密会北狄使者。"
"地点？"
"二楼雅座'听松阁'，申时三刻。"
我心头一跳。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确实适合掩人耳目。但赵阔为何如此大胆，敢在天子脚下私通敌国？
"安排人手。"楚墨宸下令，"我要确凿证据。"
"等等。"我插话，"你们打算硬闯？"
"不然呢？"墨七反问。
"太冒险了。"我摇头，"赵阔必定有防备。不如......"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让我去。"
"不行！"楚墨宸斩钉截铁。
"听我说完。"我凑近他们，压低声音，"我可以扮作酒楼医师。醉仙楼常有富商饮酒过量，需要醒酒汤。我借机靠近雅间，或许能听到些什么。"
楚墨宸眉头紧锁："太危险。"
"比硬闯安全多了。"我据理力争，"再说，我现在是'姜离'，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医师。"
长时间的沉默后，楚墨宸终于妥协："墨七全程保护，若有异常，立即撤离。"
"成交。"
三日后，我背着药箱走进醉仙楼。墨七扮作我的学徒，亦步亦趋。大堂人声鼎沸，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
"医师？"掌柜上下打量我，"新来的？"
"是。"我压低嗓音，"听说贵店常有客人需要醒酒汤，特来毛遂自荐。"
"正好！"掌柜如见救星，"二楼'听雨阁'有位爷喝多了，你去看看。工钱按例三七分。"
我暗自庆幸——听雨阁就在目标雅间隔壁！
上楼时，我刻意放慢脚步。经过"听松阁"时，门缝中飘出一句零碎的对话："......军粮可经密道......宁王必须除掉......"
心脏狂跳，我强自镇定地走进听雨阁。里面确实躺着个醉醺醺的商人，我机械地为他施针醒酒，耳朵却竖得老高。
突然，隔壁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接着是赵阔的怒喝："什么人！"
暴露了？我浑身紧绷，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赔笑："相爷恕罪，小的是新来的伙计，走错了......"
是墨七的声音！他在故意制造混乱！
我立刻行动，从药箱夹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向窗外——这是给楚墨宸的信号。
不到半刻钟，酒楼外突然喧哗起来。一队官兵冲进来，高喊："奉旨搜查北狄细作！"
二楼顿时乱作一团。我趁机贴近"听松阁"，透过门缝看到赵阔正将一封信塞入袖中。千钧一发之际，我弹出袖中银针，精准地刺中他的手腕！
"啊！"赵阔吃痛松手，信笺飘落。我立刻用另一根针将信笺挑起，从门缝下飞快地抽了出来。
"走！"墨七拽着我趁乱下楼。刚出后门，就撞上一队黑甲卫——楚墨宸亲自来接应了！
"得手了？"他急问。
我亮出那封信："在这......"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取我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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