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麦克风的电流还在滋滋作响，Vesck压抑的呜咽像被揉皱的纸巾，断断续续从音响里渗出来。

KTV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连空调的嗡鸣都透着股沉闷，果盘里的葡萄皮蔫巴巴地蜷在角落，。

我盯着屏幕上暗下去的舞台，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出温热的汗。刚才视频里那片漆黑的舞台，此刻倒和包厢里的光线重叠了——只有屏幕残留的微光映着萧玟的脸，她睫毛颤了颤，嘴里咕哝着“Vesck别哭”，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带着酒后的黏糊。

门被推开时带进来一股走廊的凉风，混着外面隐约的脚步声。萧远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黑色T恤被夜风吹得贴在肩上，眉头拧成一条线。

他先是扫了眼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喉结滚了滚，看向我的时候，眼底的火气几乎要溢出来。

“萧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暴雨前的闷雷。

萧玟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原本耷拉的脑袋瞬间抬得老高，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抓包偷食的小兽。她嘴唇动了动，半天只挤出个气音：“哥……”尾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混着没褪尽的哭腔。

我慌忙站起来，沙发垫被蹭得发出“沙沙”声。“萧哥，你先别急，玟玟她……”

“你这死丫头！”萧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几步跨到萧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天不闯祸就浑身难受？拉着柠玥在这种地方耗到半夜，我的话是耳旁风吗？”他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T恤领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萧玟的肩膀抖了抖，脑袋垂得更低，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声音细若蚊蚋：“我错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远的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抬手想揉她的头发，又硬生生顿住，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萧哥，”我连忙打圆场，伸手扶了扶萧玟的胳膊，“她喝了不少酒，现在估计也难受，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萧远瞥了我一眼，眼神里的火气褪了些，染上点哭笑不得：“你啊，每次都护着她。”

我干笑两声，指尖触到萧玟冰凉的手背——她手心全是冷汗。

其实我哪是护着，不过是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她哭红的眼，实在说不出重话。萧远大概也和我一样，嘴上厉害，心里早就软了。

萧玟始终耷拉着脑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直到萧远冷冷吐出“走了”两个字，她才像被抽走了骨头，慢吞吞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晃了晃。

“我送你，一起吧。”萧远拉开包厢门，语气里的冰碴子终于化了些。

坐进车里时，皮革座椅带着夜的凉意。萧远发动车子的瞬间，仪表盘的冷光映亮他下颌线的棱角。车窗外，路灯像串模糊的萤火虫，把黑夜戳出一个个昏黄的洞。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时间的数字刺得人眼疼——凌晨两点零七分。

车厢里的沉默被发动机的低鸣填满。萧远忽然伸手调了调后视镜，镜面晃过萧玟熟睡的脸，她靠在后座，眉头依旧没松开。“她又为了什么喝酒？”他的声音很轻，像怕吵醒后座的人。

“看演唱会直播，”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她偶像唱最后一首歌时哭得很凶，她跟着难受，就……”

“啧。”萧远咂了下嘴，方向盘被他捏得微响，“你们小姑娘的心思，就围着这些明星转？”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屑，可我瞥见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倒不像真的生气。

“其实Vesck唱歌确实挺好的，”我想了想，补充道，“玟玟大概是被那首歌的故事打动了吧。”

萧远没再接话，车厢里又落回寂静。我点开微博，热搜榜几乎被Vesck的名字承包了，Vesck哭了#千纸鹤与纸飞机歌词# 演唱会封神现场#像排着队的信号灯，红得刺眼。随便点开一条，评论区像炸开的烟花。

1楼 男神的眼泪：我老公哭起来也这么好看..好想欺负！

2楼 Vesck的掌中宝回复男神的眼泪：姐妹穿条裤子吧。

3楼 唯爱Vesck：这首歌真的太绝了，我直接单曲循环一晚上，我老公果然是最棒的！

4楼 平淡的可乐：这首歌直接让我路转粉，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歌！

翻了十几页，竟连一条恶评都没见着。我对着屏幕愣了愣，这人还真有点本事。

从包里摸出耳机戴上，世界瞬间被隔离开。再点开那个视频时，Vesck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这次我听出了更多细碎的情绪——唱到“还会再见”时，他喉结猛地滚了一下，尾音抖得像风中的蛛丝；唱“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时，气音像被掐住的气球，混着浓重的鼻音，几乎要断在空气里。

原来有些情绪，真的藏在声音的褶皱里。我忽然想起视频里他蹲在舞台上的样子，聚光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或许正因为是亲身经历，才能把遗憾唱得这么剜心。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点开百度。《千纸鹤与纸飞机》的歌词已经被粉丝整理出来，宋体字密密麻麻排着队，像串被串起的星子。我逐字逐句看着，那些关于少年心事、关于错过、关于永别的句子，忽然在脑海里长出了画面。

灵感像突然涨潮的海水，瞬间漫过心口。我慌忙点开备忘录，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车窗外的路灯依旧朦胧，可那些藏在歌词里的故事，却在黑暗里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