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文社招新海报贴满了校园每个角落，夏以昼站在活动中心门口，反复检查手中的报名表清单。作为副社长，这是他分内的工作，但今天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夏学长，设备都调试好了。"一个大一新生从门内探出头来，"投影仪有点问题，不过程社长说能搞定。"

夏以昼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走廊尽头。黎初昨天那条短信后，他整晚没睡，脑海中全是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句"来日方长"。

"嘿，发什么呆呢？"程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手臂熟稔地搭上他肩膀，"听说今年报名人数破纪录了，多亏我在新生群里发了咱们去年拍的银河照片。"

夏以昼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接触："照片是我拍的。"

"别这么严肃嘛。"程朗不以为意地笑笑，突然压低声音，"对了，那天食堂那个新生，黎初，她今天会来报名。"

夏以昼手中的文件夹"啪"地合上："你怎么知道？"

"她主动加了我微信，问了好多关于社团的事。"程朗得意地晃了晃手机，"这姑娘挺特别的，不像其他女生那样..."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夏以昼的眼神让他后背一凉。

"她只是新生，别打什么主意。"夏以昼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程朗挑眉："哇哦，没想到优等生夏以昼也会关心这个？"他凑近一步，"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先说好，公平竞争啊。"

夏以昼的指节捏得发白，就在这时，活动中心的大门被推开，一群新生叽叽喳喳地涌了进来。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人群中的黎初——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蓝色百褶裙，头发扎成高马尾，看起来清爽又精神。

黎初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夏以昼时停顿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她径直走向程朗："社长，我来报名了。"

程朗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欢迎欢迎！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接过黎初的报名表，故意站得离她很近，"今天有夏副社长主讲的天文观测基础课，之后我们会..."

"我对基础课没兴趣。"黎初突然打断他，眼睛却盯着夏以昼，"我想了解的是量子天文物理在深空探测中的应用，不知道社团有没有相关研究？"

活动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这明显超出了本科一年级的课程范围，更不是招新日通常会讨论的内容。

程朗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嘛..."

"有。"夏以昼向前一步，声音沉稳，"我们有一个小组在研究脉冲星计时阵列的噪声问题，如果你感兴趣，下周可以来参加组会。"

黎初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他会接招。她微微抬起下巴："听起来不错。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她翻开笔记本，念出一串专业术语，"关于广义相对论在强引力场下的修正项，夏学长有什么看法？"

周围的新生开始窃窃私语。这分明是公开挑战。夏以昼看着黎初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是在试探，看他是否还像以前一样，能接住她抛出的每一个难题。

"这个问题很好。"夏以昼走向讲台，打开投影仪，"正好我最近在研究相关课题。"他调出一组方程式，开始深入浅出地讲解。随着讲解的深入，他的声音越来越自信，手势也变得流畅有力。

黎初的表情从挑衅渐渐变成了专注，最后甚至不自觉地在笔记本上记录起来。夏以昼看在眼里，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还是那个对知识充满渴望的小女孩，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

讲座结束后，新生们围着夏以昼提问。他耐心解答着，余光却看到程朗把黎初拉到角落，亲密地低头说着什么。黎初礼貌地笑着，但身体明显在往后仰。

"抱歉，稍等一下。"夏以昼中断了谈话，大步走向两人，"程朗，教务处找你。"

程朗皱眉："现在？"

"李主任亲自打的电话。"夏以昼面不改色地撒谎。

等程朗不情愿地离开，黎初立刻后退一步："谢谢，他太热情了，有点受不了。"

夏以昼抿了抿嘴："你应该小心他。"

"为什么？"黎初歪着头，"因为他是你的情敌？"

夏以昼被噎住了，耳根瞬间变红："我不是...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黎初逼近一步，"不是情敌？还是说，你根本不介意我和谁在一起？"

夏以昼的呼吸变得急促。三年不见，黎初的伶牙俐齿更胜从前。他刚要开口，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蒋飞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夏以昼！教授找你，急事！"

夏以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他转向黎初，"我们改天再..."

"去吧。"黎初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句话像一句承诺，又像一句威胁，让夏以昼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下午四点，天色突然变暗。夏以昼从实验室出来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砸落。他想起黎初早上穿得单薄，立刻转身回办公室拿了伞。

他在物理系教学楼外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黎初和几个同学一起出来。其他人都有伞，只有黎初站在屋檐下，望着瓢泼大雨发愁。

夏以昼犹豫了一下，把伞交给路过的一个女生："请把这个给黎初，别说是我给的。"

女生疑惑地接过伞，还是照做了。夏以昼躲在柱子后，看着黎初接过伞，困惑地环顾四周。当她低头看到伞柄上刻着的"L&X"字样时，表情突然凝固——那是夏以昼高中时刻的，X代表他的姓氏"夏"，L则是黎初的"黎"。

雨越下越大，夏以昼决定冒雨跑回宿舍。刚冲进雨里，就听到身后一声喊："夏以昼！"

他僵在原地，缓缓转身。黎初撑着伞站在台阶上，眼中情绪复杂："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她举起伞，"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这个。"

夏以昼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样子狼狈不堪："我..."

"三年不联系，现在又偷偷关心我，你到底想怎样？"黎初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颤抖，"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为什么要把伞给我？如果你在乎我，为什么这三年一次都不回家？"

夏以昼站在雨中，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夏以昼突然提高了声音，"那天晚上之后，我...我..."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无法继续说下去。

黎初的表情变了，她慢慢走下台阶，伞向夏以昼倾斜："所以真的是因为那个。"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看到了，然后逃走了。"

夏以昼痛苦地闭上眼睛："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黎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意外就让你抛弃了我三年？"

夏以昼睁开眼，黎初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睫毛上挂着雨珠，眼睛里是他熟悉的倔强。他想说因为我是你哥哥，想说因为那不对，但最终只是哑着嗓子说："你会感冒的，回去吧。"

黎初的手松开了，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你还是老样子。"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把伞塞进夏以昼手里，"拿着吧，反正你已经湿透了。"

夏以昼看着黎初冲进雨中，很快消失在雨幕里。他站在原地，手中的伞仿佛有千斤重。

那天晚上，夏以昼发起了高烧。蒋飞急得团团转："要不要去医务室？你烧到39度了！"

夏以昼摇摇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朦胧中，他似乎看到黎初站在床边，用冰凉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他想抓住那只手，却使不上力气。

"笨蛋哥哥..."他听到黎初带着哭腔的声音，"总是这样，明明关心别人，却从来不说..."

夏以昼想回答，但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在梦里，他回到了那个雨夜，但这一次，他没有放开黎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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