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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林深见云华

雨又下起来了。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青瓦上,汇成哗啦啦的水流沿着屋檐往下淌。林云华坐在妆台前,手里捏着枚银针,烛火在她瞳孔里跳动,映得那针尖寒芒四射。

案几上摆着父亲下午送来的安神汤,一动没动。汤早就凉透了,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花。三年前的旧事像团搅不开的迷雾,父亲说到先帝病重就停住了,话里话外藏着掖着,那双总带着暖意的眼睛里,第一次让她看到了恐惧。

"兰花令......"林云华指尖轻轻摩挲着银针尾端的小圆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这个名字就像道魔咒,三年前在江南遇袭那天夜里,她好像也听哪个黑衣人含糊喊过一句。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了院中的海棠树。树影扭曲如鬼爪,重重地压在窗纸上,看着像个人形。林云华握着银针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雷声跟着滚过来,震得窗棂嗡嗡响。就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里,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踏碎了瓦片。

林云华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没有回头,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窗纸上映出的树影。风卷着雨水打在窗上,树影摇摇晃晃,根本分不清是不是真有人靠近。

"吱呀——"床脚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不是老鼠,是木头受湿膨胀的声音。林云华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银针,装作起身去关窗的样子。

她的手刚碰到窗栓,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微的破风声。快!比三年前那些刺客快得多!

林云华想都没想,身子猛地往旁边一偏,同时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三枚银针,凭着耳音往后甩去。只听"噗噗噗"三声轻响,像是扎进了什么东西里。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床后传来。

林云华趁机拉开房门冲出去,刚跑到廊下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窗户被撞得粉碎。她脚下不停,踩着积水往庭院中央跑,同时扬声喊道:"有刺客!抓刺客啊!"

雨声太大,她的声音传不远。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鞋底踏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声响。林云华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黑影追出来了,手里还握着把长刀,刀身在闪电下亮得刺眼。

"站住!"刺客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林云华跑得更快了。她故意往假山那边拐,脚下被青苔滑了一下,重重摔在泥水里。冰凉的雨水混着泥巴溅了她一脸,嘴里都尝到了土腥味。

"跑啊!怎么不跑了?"刺客追到她面前,刀尖指着她心口,声音里带着嘲讽。

林云华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她看清了刺客的穿着——一身玄色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只有......急切?

"云溪的荷包,"刺客刀尖又往前送了送,划破了她胸前的衣襟,"交出来,饶你不死。"

林云华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冲着云溪那个荷包来的!她慢慢往后缩,手指悄悄摸到藏在发间的银针:"什么荷包?我不知道......"

"少装蒜!"刺客突然暴躁起来,抬脚就往她腿上踹,"尚书府二小姐的荷包,湖水蓝缎面绣兰花的那个!"

林云华早有准备,借着他踹过来的力道往旁边一滚,躲开这一脚的同时,手里的银针已经射 出去了三枚银针直奔刺客面门。刺客似乎没料到她还有后手,慌忙后仰躲避,黑布被银针划破一角,露出底下紧抿的薄唇。林云华趁机爬起来想跑,手腕却被他猛地抓住。

"跑不掉的!"刺客攥着她的手腕往怀里带,粗糙的指腹擦过她腕间玉镯。林云华疼得蹙眉,另一只手屈起手指狠狠戳向他肋下——那是她以前跟着武师学的防身术。

刺客闷哼一声松了手,林云华趁机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湿漉漉的假山石。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髻往下滴,发间那支梅花银簪歪在一边,晃悠着要掉下来。

刺客捂着肋下盯着她,喉间发出低哑的喘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突然从腰间摸出个竹哨放在唇边,尖锐的哨声穿透雨幕。

林云华心一沉,这是要叫帮手?她抬手拔下发间银簪,簪尖对准刺客心口,手腕却还在隐隐发颤——刚才那下戳得太用力,指节都麻了。哨声刚落,院墙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刺客眼睛一亮,朝她逼近两步:"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林云华抿紧唇,突然将银簪狠狠掷向他面门。刺客侧身躲过,簪子"叮"地钉在假山石上,留下个小凹痕。

趁这空档,她瞥见西侧月洞门闪过个熟悉身影——是父亲的护卫张猛!"张护卫!"林云华扬声高喊,声音在雨里打着颤。

张猛提着刀冲过来,玄色劲装早被雨水淋透,看见刺客举刀就劈:"狗贼敢伤小姐!"刀锋带着风雨声砍下,刺客被迫回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在雨幕里炸开。

林云华趁机往张猛身后躲,后腰却撞上块尖锐的假山石,疼得她倒抽口冷气。刺客借格挡的反震力道往后翻跳,稳稳落在两步开外。张猛的刀劈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和泥点。

"小姐退后!"张猛低吼着横刀护在她身前,后背肌肉紧绷。刺客舔了舔被划破的嘴角,眼神阴鸷地扫过林云华:"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猛地吹了声短促的呼哨,墙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林云华心里一紧,抬头看见檐角突然掠过道黑影,手里寒光直刺张猛后心——竟是声东击西!"小心!"林云华尖叫着想推开张猛,可刺客的刀离得太近了。张猛听见喊声猛地转身,刀锋格挡间被那突袭的黑衣人震得连退三步,手里的钢刀都嗡嗡发颤。

林云华趁机摸出发间最后两枚银针,瞅准新来的那个黑衣人手腕就甩过去,银针带着破风声钉穿了对方的衣袖,把人钉在了廊柱上。

"还有帮手?"张猛额头青筋暴起,反手从靴筒摸出把短匕。第一个刺客趁机扑上来,长刀劈向林云华面门,林云华弯腰躲过,头发被刀锋扫得散开,发间的玉坠子撞在石阶上叮咚作响。

"找死!"张猛回身一刀横劈,刀锋擦着刺客肩头过去,割破了他的夜行衣,露出里面玄色的绸缎里子。林云华眼睛一亮——这料子是贡缎,寻常江湖人哪穿得起?

"撤!"檐角突然传来声清越的呼哨,被钉在廊柱上的黑衣人猛地扯断衣袖,和同伴对视一眼就想往墙头翻。张猛哪肯放过,短匕朝后心掷去,却被刺客反手用刀格开。

林云华抓着机会捡起地上的石子,屈指一弹正中最后那个刺客的膝盖。那人腿一软摔在积水里,张猛蹂身而上踩住他后颈,刀尖抵住他喉咙:"说!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突然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嘴角涌出黑血,瞪着林云华的眼睛里满是怨毒。林云华心里一沉,这人竟是死士,她急忙去翻对方身上的东西,却只在衣襟内侧摸到个绣着半朵兰花的布片,和云溪荷包上的针法一模一样。

张猛的刀还搁在死士颈上,雨水顺着刀尖滴在泥水里,混着黑血晕开一小团。林云华指尖捏着那半朵兰花布片,指腹蹭过细密的针脚——这斜挑的绣法,和当年江南绣庄的老板娘惯使的针法如出一辙。

"小姐,这......"张猛粗粝的手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话没说完就被院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十几个护院举着灯笼冲进来,把假山周圈照得亮如白昼,林尚书披着斗篷跌跌撞撞跑在最前头,看见女儿一身泥水惊叫出声:"云华!你怎么样?"

林云华刚要起身,后腰撞上假山的地方突然传来钻心的疼,她踉跄一下,被张猛伸手扶住。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脸颊上,她抬头看向父亲,灯笼光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明明灭灭:"爹,他们要云溪的荷包。"

林尚书脸色骤变,伸手攥住她手腕:"荷包呢?你可给旁人看过?"林云华摇摇头,忽然想起三日前云溪塞给自己时神神秘秘的样子,那丫头说这是"能换糖吃的宝贝"。

檐角又滚过一声闷雷,张猛突然低呼:"小姐你看!"死士紧握的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银质令牌,雨水冲刷下,令牌中央的兰花印记愈发清晰。林尚书的脸色瞬间白得像纸,他踉跄两步扶住廊柱,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令牌:"兰......兰花令......"林云华心里咯噔一下,这令牌果然就是父亲当年欲言又止的兰花令!

她蹲下身仔细看那令牌,纯银打造的牌面上刻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花瓣边缘还泛着诡异的青色。"爹,这到底是什么?"林云华追问,后腰的疼痛让她声音发颤。林尚书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突然抬手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连斗篷都滑落在地。林云华急忙扶住林尚书的胳膊,才发现父亲指节都在发抖。

"快......扶老爷回房!"管家举着油纸伞冲过来,伞骨撞在廊柱上发出闷响。她瞥见死士蜷曲的手指,那枚兰花令牌在雨里泛着冷光,花瓣尖的青色像极了江南绣庄染的靛蓝。

"爹,这令牌和江南绣庄有关?"林云华追问,后腰的疼痛让她说话都带着颤音。林尚书被管家半扶半搀着,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嘴里喃喃着:"拦不住了......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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