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篾编就的草庐里,药草的清香混着月光的清辉,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林云华迅速走到墙角的竹柜前,拉开第三层抽屉,里面整齐码着一排银针包。最上层那包银针长短不一,针尾还缠着细细的红线,一看就是常用之物。她指尖拂过冰凉的针包布料,心里那点因为兰榭生凝视而纷乱的情绪很快被压了下去。
"忘忧草要捣成汁吗?"兰榭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依旧背对着她,玄色衣袍在月光下发着柔和的光泽。
林云华从竹篮里拿出几株带着露水的忘忧草,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用,"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镇定,"七星海棠是寒性毒,忘忧草性温,直接嚼碎含在舌下能中和毒性。"她将银针包放在竹桌上,开始仔细挑选银针,手指捏着针尾在月光下轻轻转动,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兰榭生听着身后细微的金属碰撞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尚书府的嫡女,怎么会对用针如此熟练?他认识的那些大家闺秀,别说摆弄银针,就连见血都会吓得晕过去。
"好了,"林云华拿着七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走过来,月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你解开衣襟,我要施针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话有多让人想入非非。
兰榭生依言抬起手,缓慢地解开衣襟上的盘扣。玄色外袍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他的动作顿了顿,终是将中衣也往下褪了些,露出线条分明的肩膀和胸膛。月光洒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映出几道浅浅的疤痕——那都是常年习武留下的勋章。
林云华的目光在他胸口那道最长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那道疤从锁骨一直延伸到腰侧,形状狰狞,看样子当年伤得极重。她很快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坐直些,放松身体。"
兰榭生照做,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临风的青松。林云华站到他身后,左手轻轻按在他后颈处,感受着他皮肤下肌肉的紧绷。她的指尖很凉,触碰到他温热皮肤的瞬间,兰榭生忍不住微微一颤。
"别动。"林云华轻声道,右手捏起一根银针,对准他大椎穴,手腕微沉,银针便悄无声息地刺入了穴位。她的动作又快又准,完全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兰榭生只觉得后颈一麻,随即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脊椎缓缓向下流淌,之前因为咳嗽引起的胸闷感减轻了不少。"这是..."
"七星定魂针,"林云华一边说着,一边捏起第二根银针,这次瞄准的是他的膻中穴,"可以暂时封锁你心脉周围的毒素蔓延。"她的指尖离他胸口只有寸许距离,每一次呼吸间,发梢都会不经意地扫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痒意。
兰榭生强忍着转头的冲动,只觉得那股清凉气息在她的引导下,沿着经脉缓缓游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动作——时而轻捻,时而重按,时而旋转,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显然是此中高手。
"你..."兰榭生正要开口,突然感觉一股暖流顺着银针涌入体内,与之前的清凉气息交融在一起。这股暖流温和而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绝非凡人所有。
"这是...内力?!"兰榭生猛地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习武多年,对内力的感知极为敏锐,林云华此刻输入他体内的,分明是一股相当精湛的内力!
林云华暗叫不好,一时情急忘了收敛。她本想迅速撤回内力,可就在她心神大乱的瞬间,兰榭生体内的七星海棠毒素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猛烈爆发!
"噗——"兰榭生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溅在身前的竹桌上,黑色的血迹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刺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呼吸急促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不好!毒性提前爆发了!"林云华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再隐藏什么,迅速将剩下的五根银针分别刺入兰榭生身上的几大穴位。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指尖翻飞间,七根银针已经在兰榭生身上形成了一个奇妙的阵法。
兰榭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朦胧中,他看到林云华焦急的脸庞在眼前晃动,那双平日里清冷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担忧。
"兰榭生,信我一次!"林云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她伸出双手,掌心相对,一股更加强大的内力从她体内涌出。
兰榭生意识模糊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林云华要做什么,但在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这个神秘的女子。
林云华深吸一口气,突然坐到兰榭生身前,双掌毫不犹豫地抵在他的心口。她的额头缓缓靠近他的额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兰榭生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草香,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心脉同调之法,需以自身心脉相连,共抗毒素,你愿不愿冒险?"林云华的眼睛离他很近,里面映着月光,也映着他的身影。
兰榭生虚弱地点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内力从林云华掌心传入,顺着他的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灼烧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更奇妙的是,随着内力的流动,他隐约能听到林云华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像一面战鼓,敲击着他的心房。
"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林云华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一开始是为了报恩...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兰榭生没有听清,但他能感觉到她抵在自己心口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兰榭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江南古道上的黄昏。当时他身受重伤,意识模糊中,似乎也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他身前,用一双微凉的小手为他包扎伤口,喂他喝水。
难道...
就在这时,兰榭生胸前衣襟微动,一个用红绳系着的东西从里面滑落出来,掉在竹桌上。那是一张泛黄的画像,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林云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张画像,动作顿了一下。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捡起画像,借着月光仔细看了起来。
画像上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正坐在一棵海棠树下,手里拿着一朵半开的海棠花,笑得眉眼弯弯。那眉眼,那神态,分明就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这是..."林云华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兰榭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兰榭生看着她手中的画像,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捡到你玉佩那天...在破庙里捡到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三年,我拿着这半块玉佩和这幅画像,找了你整整三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普通的农家女,没想到..."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林云华,"没想到你竟然是尚书府的嫡长女。"
林云华的眼眶瞬间红了,原来这三年,不止她在找他,他也一直在找她。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兜兜转转,他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就在这时,窗外的寒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声,水花四溅,打破了竹庐内温馨的氛围。林云华和兰榭生同时警觉地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谁?"林云华迅速收起画像,将兰榭生护在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根银针,蓄势待发。
"鹰眼阁办事,交出林云华和青铜鹰令!"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锵!"一声巨响,竹门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开,木屑纷飞。月光下,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剑,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林云华。
林云华将兰榭生护得更紧了,手中的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她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