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入宫的消息不仅让小燕子等人反应极大，素来对后宫琐事不甚上心的老佛爷，今日却难得地将有品阶的妃嫔与各宫主位悉数召至跟前。老佛爷目光缓缓扫过旁边一众妃嫔，威仪自生。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召各宫的妃子来到慈宁宫，除了话话家常，也想提醒大家，身为妻妾该有的胸襟和礼节。”老佛爷看着一屋子的嫔妃，一字一句道：“这次回部的阿里和卓把自己心爱的女儿留在我们大清王朝，这是回部很贵重的献礼，身为泱泱大国的大清皇朝没有拒绝的道理。希望你们体恤皇帝身为一国之君的无可奈何。香妃大概很快就会册封了，从今天起，你们要善待这位远道而来的香妃，让她好好适应宫中的生活。”言及此处，老佛爷的目光若有深意地落在了皇后身上。皇后心领神会：“臣妾谨遵老佛爷懿旨，定当约束六宫妃嫔，恪守您的训导。”她微垂着头，话语恭敬，但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只是我大清宫规森严，自有法度。皇上特准含香信奉她们回部的宗教，不进我们的宗祠，还允许她进了皇宫之后依旧不用换下她们回人的衣服。臣妾以为，这些有失老祖宗传下来的典章制度。”老佛爷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语气却依旧平和：“含香的信仰是皇帝对她的包容，大家就不用在意了。至于服装，我会找机会和皇帝再沟通沟通，你们只要记得，家和万事兴。皇帝为了国家大事已经鞠躬尽瘁，后宫的事情就不要再让他费神了。”“臣妾等谨遵老佛爷教诲。”众妃嫔齐声应诺，姿态恭顺。老佛爷瞧着眼前一片齐整的仪态，面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些：“好，喝茶，吃点心吧。”殿内气氛刚刚松弛些许，正低头小口品尝点心的令妃忽然以帕掩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干呕，随即脸色微微发白。
坐在一旁的愉妃眼尖，关切地低声问道：“令妃，你这是身子不适？”令妃强压下喉间的不适，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妨事，想是晨起有些积食，片刻便好。”然而这一幕并未逃过皇后的眼睛。她目光如针，直直射向令妃，带着审视与一丝了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莫不是害喜了吧？”令妃的脸颊瞬间飞上淡淡的红晕，带着几分羞赧，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缓缓点了点头。老佛爷闻言，眼中倏地亮起惊喜的光芒，方才的威严尽数化为慈爱：“令妃！当真如此？你又替哀家添孙儿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令妃抬眸，眼中水光潋滟，笑容温婉而幸福。“好！好！好！”老佛爷连声道好，抚掌而笑，望向令妃的目光充满了赞许与期待：“你这个礼物，于哀家而言，比那阿里和卓献上的礼物珍贵百倍！盼着是个健壮的小阿哥才好哇！”“谢老佛爷金口玉言，臣妾定当尽心，但愿能让您称心如意。”令妃柔声回应，眉梢眼角尽是初为人母的温柔光辉。一旁的皇后，脸上那副惯常维持的端庄得体此刻显得有些僵硬。她嘴角勉强勾起的弧度近乎凝滞，目光落在令妃微微起伏的小腹处，又飞快地移开。最终定格在眼前精致的点心上，握着帕子的指尖却无声地收紧，指节隐隐泛白。殿内弥漫着老佛爷开怀的笑声与令妃的娇羞喜悦。在这片突兀的欢愉中，皇后只觉一股沉重的气压在心头，喉间仿佛堵着什么，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唯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宝月楼内，宫廷珠宝，琳琅满目，璀璨生辉。然而，含香对满室的奇珍异宝无睹，只是默默地立于窗前，目光穿透重重宫墙，仿佛能越过无垠沙海，望见那魂牵梦萦的天山，望见深藏心底的那缕身影。她身后的乾隆的目光灼灼，紧锁着这抹疏离的背影。连日来的漠然终是点燃了他的不耐与怒意。他毅然上前，一把拉住含香的手臂，力道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你究竟在别扭什么入宫多日，除了你的父亲过来，你便惜字如金，对朕，竟连一言半语都吝于施舍？茣以为你是回疆的公主，朕就会一再纵容！再这般不识抬举，休怪朕不讲情面！”他胸腔起伏，怒意翻涌：“说话！朕受够了你这副样子！到底何处不满？”“含香，”他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却尖锐：莫要在试探朕的底线，你既已从回疆踏入这紫禁城，天山便已遥不可及！纵使望穿秋水，故乡也再看不真切！若真是思乡情切，朕可为你筑一座回部营，允你在深宫延续回族习俗，信奉你的真主！你不喜满服，不行满礼，朕皆可依你！可你这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未免太过放肆！”乾隆自觉退让至极，可含香依旧沉默如冰。这无声的抗拒犹如火上浇油：“朕的话，你可听懂了？非要朕寻个翻译么？再不开口，休怪朕翻脸无情！朕嫔妃无数，何曾见过如你这般桀骜不驯者！”
“无需翻译，我听得懂。”含香
终于侧过身，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冷似天山融雪：“我的父亲早为献礼于您，教授我汉语，这些天您的言语，您的承诺，字字句句，我心知肚明。” 乾隆：“那你还在执拗什么？” “皇上，”含香直视着他：“我坦言相告，入京非我所愿，父亲笃信我身带异香，生而有异，定为和平之使，非寻常女子。他执意送我前来，父命难为，故而我至。但此身虽至，我心未至。它仍留在天山之南，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 “如此说来，你虽然顺从父命入京，却不愿将自己交付于朕？”乾隆声音陡寒。“既已入宫，我已有意遵从父命，将自己奉于君前，然而，我掌控不了我得罪心，您亦然。若您执意占有此身，我无力反抗，但若要我说那曲意逢迎的言语…恕我无言，生死尚且看淡，这躯壳，又有何惧？”她心中怨怼翻腾，却也明白，此乃回部公主的宿命，为族人所担之责。只是那份感情，那份自尊，她无法割舍，更无法强颜欢笑，去取悦一个她心底不愿面对的人，纵使他是九五之尊。“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言毕，含香闭上双眼，如寒潭静水，一派势如死归的凌然。
“你这番言语……”乾隆心中怒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交织：“若朕真强占了你，又与强盗何异？好！好一个不情不愿！朕也不屑勉强！朕等着！等着看你低头俯首的那一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