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溺在深海里,冰冷又窒息。
姜知意最后记得的,是私人晚宴上突然袭来的剧痛——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狠狠拧转,眼前的水晶灯骤然炸开成无数光斑,耳边是宾客的惊呼,管家慌乱的呼喊……再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以为那就是终点,是她姜知意一生的句点。
直到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阳寿未尽,怨气所牵,回去吧。”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往前推,黑暗被撕裂,刺眼的光涌了进来。
“唔……”
姜知意猛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一僵。
没有消毒水味的VIP病房,没有熟悉的天鹅绒床品,只有硬邦邦的木板床硌着后背,鼻尖萦绕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馊味。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粗糙、带着补丁的被褥,低头一看,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领口磨破的旧T恤,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
这不是她的身体。
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破败的筒子楼,嗜赌的继父,刻薄的继母,还有永远吃不饱的饭和做不完的活。原主叫苏沐秋,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因为长期被家暴、被同学霸凌,昨天在放学路上被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推搡,滚下台阶撞了头,就这么没了气息。
而刚才那道声音,似乎是神明应了原主弥留之际的愿望——“替我报仇……”
姜知意,曾经的金圈天才大小姐,如今成了这个活在泥泞里的苦命少女。
她撑着胳膊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阁楼,墙壁斑驳,屋顶甚至能看到透光的缝隙,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纸箱,唯一的窗户蒙着厚厚的灰,透进来的光线昏暗又沉闷。
“呵。”她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又有几分属于姜知意的冷傲,“从云端到泥沼,这跨度倒是不小。”
心梗而死的不甘,灵魂被强行塞进陌生躯体的不适,还有原主残留的、密密麻麻的痛苦与怨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却没让她慌乱太久。
姜知意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这里不再是那颗富有心梗,随时都会死去的心脏,而是一颗年轻、微弱,却还在跳动的心脏。
神明说,阳寿未尽。
她说,要帮她报仇。
她姜知意,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无论是在金圈里周旋,还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陋巷中挣扎,她都有本事活下去,并且活得漂亮。
“你的愿望,我接了。”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欺负过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加倍讨回来。”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继母尖利的咒骂声:“死丫头,还不下来做饭!你是想饿死老娘吗?”
伴随着重重的砸门声,震得这破旧的阁楼都晃了晃。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却一步步走得稳当。走到那扇蒙尘的镜子前,她看见了苏沐秋的脸——瘦得脱了形,眼下有乌青,额角还贴着块脏兮兮的纱布,但那双眼睛,此刻倒映着的,是属于姜知意的、冷静而锐利的光。
从今天起,苏念就是姜知意,姜知意也将替苏念,讨回所有公道。
从今天起,苏沐秋就是姜知意,姜知意也将替苏沐秋,讨回所有公道。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下陡峭的楼梯,迎向那片等待着她的、肮脏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