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漏进的天光被蛛网切割成细碎的菱形,落在林穗脚边那截踢翻的木凳上。颈间的绫罗已经勒出红痕,呼吸像被掐住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喉骨摩擦的钝痛。她闭上眼,睫毛上沾着的灰尘随着身体轻晃簌簌坠落——原来死亡不是轰然倒塌的巨响,是这样缓慢而粘稠的窒息,像被浸在结冰的糖浆里,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记忆是这时候涌上来的。十五岁那年偷藏的刀片,在暴雨夜捅进继父腹部时,温热的血溅在她冻得发紫的脚踝上,混着雨水汇成蜿蜒的小溪;二十三岁,抖着手签下了母亲的病危通知书;还有三十岁那个雪天,她站在立交桥上看着商业对手的车冲下护栏,口袋里的录音笔还在滋滋作响,录着对方最后的求饶。
这些画面像受潮的胶片,在眼前一帧帧晕开墨色。她忽然想起自己十岁生日时,外婆给她编的麦秸蝴蝶,翅膀薄得能透光,却在她被继父扔进柴房的那个冬夜,被当作引火物烧得只剩灰烬。原来这一生的恶意,早就在那时埋下了火种。
颈间的束缚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有电流顺着绫罗爬上来。林穗以为是濒死的幻觉,直到视网膜上炸开成片的光斑——不是死亡该有的黑暗,反而是刺眼的、流动的虹彩,像有人把整个万花筒砸在了她的意识里。
身体的失重感骤然加剧,却不是窒息带来的悬空,而是实打实的坠落。木凳倒地的闷响还在耳膜震荡,鼻尖却突然涌入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与房间里陈旧的霉味泾渭分明。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的不是熟悉的房梁,而是旋转的天花板,斑驳的墙皮上用猩红的颜料写着:【欢迎来到副本07:午夜病房】。
绫罗早已从颈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上冰冷的金属环,正闪着幽蓝的光。林穗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被撕裂的痛感,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那些悬在死亡边缘才敢回望的罪恶,那些被窒息感放大的细碎回忆,此刻都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而她脚下的土地,正以一种陌生的震颤,宣告着另一场无法预料的开始,林穗扶着墙站起来,一声尖叫突然响起,让她退了一步
林穗的指尖在墙面粘稠的液体上顿住,那触感像未干的血浆,带着若有似无的腥气。手腕上的金属环突然震动起来,幽蓝的光跳成急促的闪烁,耳边响起机械而冰冷的电子音:【副本07:午夜病房,生存时限72小时。主线任务:找到三楼304病房的“失踪病历”,并揭露院长的秘密。】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铁质推车上,车斗里的玻璃输液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大多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来,映得地上的阴影扭曲如蛇。其中一扇门后传来微弱的呜咽,像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擦门板。
“吱呀——”斜对面的病房门突然向内敞开,露出里面蒙着白布的病床。林穗的心跳瞬间攥紧,十五岁那个雨夜的窒息感再次漫上来,只是这一次,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这里不是可以闭眼沉沦的终点。
她贴着墙壁往走廊深处挪,路过敞开的病房时,眼角余光瞥见白布下凸起的轮廓在轻微起伏。金属环又一次震动,这次弹出一行淡蓝色的文字悬浮在眼前:【警告:非玩家角色“夜游病人”已激活,请勿直视其面部。】
楼梯口的绿色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台阶像一截截断裂的肋骨。林穗扶着布满锈迹的扶手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她想起颈间绫罗的触感,想起木凳倒地时那声沉闷的回响——原来死亡没能收走她,是把她丢进了一场更漫长的凌迟。
三楼的走廊比二楼更暗,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腐败混合的气味。304病房的门牌歪斜地挂着,门把手上缠着几圈发黄的纱布。林穗刚要伸手推门,身后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像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行走。
她猛地回头,只看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正缓缓抬起头。那身影的脸隐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诡异,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金属环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电子音尖锐如警报:【危险!遭遇“院长的实验体”,生存概率17%!】
林穗的后背撞上冰冷的门板,她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近,突然想起二十三岁在医院走廊里,母亲氧气管停止冒泡的瞬间,空气也是这样死寂。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松开手——她反手拧开了304病房的门把手,闪身躲了进去,在门被撞开前,死死抵住了背后的门板。
门后的黑暗里,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林穗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惨白的灯光瞬间亮起,照亮了满墙的涂鸦和散落一地的病历。而房间正中央的办公桌上,一本黑色封皮的病历本正摊开着,封面上用红笔写着几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