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的呼吸在看到那本病历的瞬间停滞,封面上“林穗之” 三个字用红笔写就,像凝固的血迹。她颤抖着翻开,泛黄纸页上,幼年自己的照片被钉在 “实验体观察记录” 标题下,字迹扭曲如爬动的蛆虫:【编号017,先天性共情感知者,可捕捉非人生物情绪波动,适合作为深渊通道的 “人肉锚点”……】
门外撞击声越来越重,门板震颤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碾碎。林穗顾不上深究,快速扫过后续内容,当看到 “院长计划在月圆夜开启仪式,用实验体献祭打通深渊,让‘夜游病人’ 成为现实世界的狩猎者” 时,金属环疯狂震动,电子音近乎嘶吼:【支线任务激活:阻止仪式!需销毁院长办公室的血晶祭坛,生存概率调整为8%!】
突然,房间角落传来布料摩擦声,林穗猛地抬眼,看见一个瘦弱身影从阴影里站起 —— 是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少女,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眼窝深陷却有熟悉的共情者特有的淡金色虹膜。“你是…… 另一个我?” 林穗声音发颤。少女张嘴,喉咙里溢出腐水般的咕噜声,却清晰传来意识投影:【我是十年前的你,被院长献祭后困在这,快逃…… 血晶在地下停尸房,他们割了我的共情神经,可你还有机会……】
话音未落,门板轰然破碎,“院长的实验体” 撞了进来,腐烂的脸黏着墙皮,却在看见少女时停滞。林穗抓住机会,拽起地上病历往门外。
路过楼梯时,应急灯彻底熄灭,黑暗里,无数双冰凉的手从墙壁缝隙里伸出抓挠,她脖子上绫罗吊坠突然发烫,那些手瞬间缩回 —— 这是幼年母亲为她求的护身符,竟成了破局关键。
地下停尸房弥漫着刺骨寒意,推车上的尸体盖着白布,却有细微的呼吸声。林穗摸到血晶祭坛时,金属环显示生存概率跳到1%,而院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扭曲的狂喜:“终于等到共情者自己送上门,献祭你,深渊里的‘祂’ 就能餍足,这个世界会成为怪物的猎场……”
林穗攥紧病历,想起少女投影里的不甘,想起母亲临终的温度,将病历点燃扔向祭坛。火焰瞬间吞噬血晶,深渊的低语在耳边炸响,“夜游病人” 们发出痛苦嘶吼。金属环光芒大盛,电子音却渐弱:【恭喜完成隐藏任务:用 “共情者的执念” 净化深渊锚点,副本通关倒计时……3、2、1……】
当强光消散,林穗躺在医院走廊,母亲的氧气管还在规律冒泡,颈间绫罗吊坠泛着微光。手机弹出一条陌生短信:【欢迎回到现实,副本07已归档,但 “祂” 还在深渊凝视 —— 下次,你逃得掉吗?】 她摸了摸脖子,想起病历里自己的照片,明白这场 “游戏”,远没结束。
林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指节泛白。走廊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和副本里福尔马林的味道重叠在一起。她猛地抬头,看见护士站里穿白大褂的身影正侧过头,口罩上方的眼睛亮得诡异——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林小姐,该给你母亲换液了。”护士的声音黏腻如未干的血浆,推着治疗车过来时,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和副本里“院长的实验体”拖沓的脚步声完美重合。
林穗下意识挡在母亲病床前,颈间的绫罗吊坠烫得惊人。治疗车托盘上,本该放着输液瓶的地方,躺着一枚生锈的金属环——和副本里的提示装置一模一样,环身刻着的“07”字样正泛着红光。
“你是谁?”林穗的声音在发抖,却死死盯着护士口罩下的阴影。
护士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缝合着不同人皮的脸,嘴角咧到耳根:“我是院长啊,或者说,是‘祂’留在现实的碎片。”她拿起金属环抛了抛,“副本通关奖励,你以为是回到现实?不,是把‘游戏’搬进你的世界。”
母亲的氧气管突然发出“咕噜”声,林穗回头,看见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眼白里爬满蛛网状的红血丝,正机械地重复:“304……病历……烧了它……”
金属环突然扣在林穗手腕上,和副本里的触感分毫不差。电子音冰冷响起:【副本08:现实病房,生存时限无上限。主线任务:找到所有“实验体”的现实对应者,否则,他们将在黎明前彻底变成怪物。】
护士(或者说院长的碎片)已经逼近,林穗扶着母亲坐起身,发现母亲手背上的输液针管里,流动的不是药液,而是暗褐色的粘稠液体——和她在二楼墙面上摸到的“血浆”一模一样。
“第一个目标,”院长的声音像贴着耳膜响起,“就是你母亲哦。”
林穗猛地拔掉母亲手背上的针,粘稠液体滴落在地的瞬间,走廊顶灯开始疯狂闪烁,映出母亲逐渐扭曲的脸。她拽起母亲往安全通道跑,金属环的红光里,一行新的文字正在浮现:【提示:所有实验体的病历,都藏在他们死亡的地方。】
跑过三楼走廊时,林穗瞥见23号病房的门牌——那是母亲临终前住的房间。她推开门,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病历,封皮同样写着红笔字:
【实验体001:母体,用于培育共情感知者的温床……】
林穗的指尖像被烫到般缩回,病历上“母体”两个字刺得她眼眶发酸。母亲的喘息在身后变得粗重,带着一种非人的喉鸣——她正低头盯着自己扭曲的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竟像活物般蠕动着钻进地板缝隙。
“妈?”林穗试图抓住母亲的手,却被猛地甩开。母亲缓缓抬头,眼白已彻底被猩红吞噬,嘴角挂着涎水,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疼……他们割我的时候,也很疼……”
金属环突然投射出半透明的影像:十年前的手术室里,年轻的院长举着手术刀,母亲躺在手术台上,腹部的伤口正在渗血,而保温箱里,婴儿时期的林穗正睁着淡金色的眼睛啼哭。【实验记录:001号母体腹腔植入“共情种子”,成功孕育017号实验体,副作用——母体神经系统逐步异化……】
走廊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林穗转头,看见“院长”正拖着输液架走来,架上钩着的玻璃瓶里,泡着十几颗泛着金光的晶状体——那是共情者的眼球。“你母亲的神经正在被种子吞噬,”他笑得像只餍足的蛇,“就像当年她自愿签下协议时承诺的那样,用她的异化换你的‘天赋’。”
母亲突然扑向林穗,指甲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却在触到颈间绫罗吊坠的瞬间惨叫着后退。吊坠的光芒里,林穗看清了母亲后颈的皮肤下,有淡青色的血管正像藤蔓般蔓延。她想起少女投影里的话,突然拽起母亲往23号病房的卫生间冲——那里有母亲生前最常待的淋浴间,是她最后停止呼吸的地方。
花洒的锈迹里卡着半张泛黄的便签,是母亲的字迹:“穗穗,别恨他们,妈妈只是想让你活下去。院长说,只有成为实验体,你才能治好天生的心脏病……”便签背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304病房满墙的涂鸦一模一样。
金属环突然剧烈发烫,【检测到“共情种子”活性峰值,现实与副本壁垒薄弱点已暴露——就在你母亲的心脏里。】
母亲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鼓胀着想要冲破。林穗含泪抱住她,绫罗吊坠贴在母亲胸口,竟透过布料传来心跳般的震动。“妈,这次换我救你。”她将病历撕成碎片塞进母亲手心,“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母亲的嘶吼渐渐变成呜咽,掌心的碎纸突然自燃,火光中,她胸口的皮肤下透出柔和的金光。金属环的警报声戛然而止,转而响起机械的提示音:【001号实验体意识觉醒,异化逆转中……副本08阶段性任务完成,生存概率提升至35%。】
“院长”的怒吼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玻璃器皿炸裂的脆响。林穗扶着逐渐恢复神智的母亲,看见23号病房的墙面上,那些泛着血光的涂鸦正在消退,露出底下一行新的刻痕:
【下一个藏身处——儿科病房,19床。】
林穗扶着母亲往儿科病房走,走廊的灯光不再闪烁,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腥味,混杂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母亲的神智正在恢复,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她攥着林穗的手,声音带着后怕:“穗穗,刚才……我好像变成了怪物。”
金属环的红光转成柔和的蓝,投射出一行字:【提示:19床曾是017号实验体(林穗)幼年住院时的床位,藏有“共情种子”的原始数据。】
刚走到儿科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孩童的笑声,清脆得有些诡异。林穗推开门,看见十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孩子背对着门口,围坐在19床周围,手里都拿着蜡笔在墙上涂鸦——画的全是同一个场景:手术室里,院长举着手术刀,母亲躺在台上,而保温箱里的婴儿睁着金色的眼睛。
“你们是谁?”林穗握紧母亲的手,吊坠的温度再次升高。
孩子们齐刷刷回头,他们的脸竟长得一模一样,都是林穗幼年的模样,只是眼睛里没有瞳孔,黑洞洞的像两口深井。“找东西吗?”最前面的孩子歪着头笑,嘴角裂到耳根,“院长说,谁先找到19床底下的东西,谁就能变成‘完美的容器’哦。”
林穗的心沉了下去。她绕开孩子们,蹲下身查看19床的床底,积灰的地面上,一个生锈的铁盒正半掩在床板下。刚要伸手去够,孩子们突然扑了上来,冰凉的小手抓住她的脚踝,指甲像刀片般刮擦着皮肤。
“放开她!”母亲突然嘶吼一声,不知何时,她手里多了根从走廊捡来的金属输液杆,一下砸在最前面孩子的背上。那孩子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尖叫,身体竟像泡沫般消融了。
其他孩子瞬间停滞,黑洞洞的眼睛转向母亲,里面闪过一丝恐惧。林穗趁机拽出铁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扑面而来——里面装着一卷泛黄的超声波照片,和一张院长与陌生男人的合影。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017号基因供体:编号“夜枭”,深渊原生体渗透者。】
金属环突然疯狂震动,【警告!检测到深渊原生体气息!“夜枭”已进入现实世界!】
窗外传来翅膀扑打的声响,林穗抬头,看见医院楼顶上,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站在边缘,月光勾勒出他背后巨大的翅膀轮廓,像极了传说中的枭鸟。而19床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本黑色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当女儿的眼睛变成金色时,就是“夜枭”破封之日——林建国(院长原名)】
母亲突然瘫坐在地,指着笔记本浑身发抖:“这是……你爸爸的名字。”
林穗的大脑一片空白。父亲在她出生那年就“意外去世”,母亲从未提过他的职业,原来……他就是那个疯狂的院长?
楼顶上的身影突然展开翅膀,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儿科病房。孩子们发出兴奋的尖叫,身体开始扭曲、融合,逐渐聚成一个巨大的、长满眼睛的肉瘤。金属环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电子音绝望地嘶吼:【最终BOSS“夜枭”降临!生存概率0.3%!】
林穗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暗格里父亲的笔记本,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抓起铁盒里的超声波照片,塞进母亲手里,然后转身冲向肉瘤,颈间的绫罗吊坠在接触到肉瘤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爸,妈,”她的声音在金光中异常清晰,“你们都错了,共情不是诅咒,是羁绊啊。”
肉瘤开始剧烈收缩,楼顶上的翅膀拍打声变得狂躁。林穗感觉手心传来温热,低头一看,铁盒里的合影突然渗出鲜血,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了最后一行被涂抹的字:【毁掉我,才能终结这一切——给我的女儿,林穗】
鲜血晕开的字迹像活过来般扭曲,林穗突然想起19床暗格里笔记本的纸张边缘,有被指甲反复刮擦的痕迹——那是父亲写下这句话时的挣扎。肉瘤的收缩越来越剧烈,无数只眼睛在粘液里翻滚,发出孩童的啼哭与嘶吼,而楼顶上的翅膀声已经近在咫尺,带着能撕裂耳膜的风压。
“毁掉他……怎么毁?”林穗攥紧合影,照片里父亲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一张布满缝合线的脸——原来院长的脸,是用父亲的皮肤伪装的。
母亲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超声波照片烫得惊人:“看照片背面!”
林穗翻过来,发现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极小的字:“共情种子的弱点,是施种者的血与泪。”她猛地看向母亲,母亲正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泪珠滴落在照片上,竟与父亲的血融合成淡金色的液滴,像极了她虹膜的颜色。
肉瘤突然炸开,粘稠的汁液溅了满墙,那些融合的孩童肢体散落在地,重新变成单个的、睁着黑洞洞眼睛的“小林穗”。但这一次,他们没有扑上来,只是齐齐看向林穗颈间的绫罗吊坠——那吊坠不知何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一小撮干枯的头发,是父亲“去世”时母亲剪下的遗物。
“原来……护身符里是这个。”林穗恍然大悟。母亲曾说这是求来的平安符,其实是用父亲的头发和她幼年的胎发编织的,早已将三人的羁绊系在一起。
楼顶上的身影终于冲破天花板,碎块如雨般落下。林穗抬头,看见“夜枭”的真容:那是个披着黑色羽翼的男人,脸一半是父亲温和的轮廓,一半却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深渊的黑雾——他既是深渊原生体,也是被侵蚀的父亲。
“穗穗……”男人的声音一半是父亲的温柔,一半是怪物的嘶吼,“杀了我,用你的眼泪和血……”
林穗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掌心的合影上。淡金色的液滴顺着手指滑落,滴在父亲露出的半边人脸上。鳞片瞬间剥落,露出底下熟悉的、带着胡茬的皮肤。男人发出痛苦的咆哮,翅膀上的羽毛开始燃烧,金色的火焰从他胸口蔓延开,那是被父女羁绊点燃的共情之火。
“爸,我不杀你。”林穗张开双臂,颈间的绫罗线彻底断开,父亲的头发与她的胎发在空中交织成金色的网,“我们一起回去。”
母亲也扑了上来,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金色的火焰吞噬了“夜枭”的翅膀,也烧毁了那些“小林穗”,儿科病房的墙壁在火光中剥落,露出外面黎明的微光。
金属环的光芒彻底熄灭,最后一行字浮现在空气中,随即消散:【副本终结。生存概率:100%】
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时,林穗发现自己正坐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的氧气管规律地冒着泡,手背上的输液管里流动着清澈的药液。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相册,里面有父亲抱着婴儿时期的她笑的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我的穗穗,要永远活在光里。”
走廊里传来护士轻快的脚步声,带着正常的消毒水气味。林穗摸了摸颈间,绫罗吊坠已经不见,只有皮肤下隐约有个淡金色的印记,像朵小小的花。
母亲醒了过来,眼神清明:“穗穗,妈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你爸了。”
林穗笑着擦掉母亲眼角的泪:“不是梦,他一直陪着我们呢。”
窗外,几只麻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阳光正好,没有深渊,没有实验体,只有真实的、带着暖意的人间。只是林穗不知道,在她转身给母亲倒水时,床头柜的玻璃倒影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一闪而过,翅膀的阴影轻轻扫过窗沿,随即消失在晨光里。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尽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糖浆。转身时,陈医生就站在眼前,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黑色羽毛正在发光,他笑着递来父亲的笔记本,纸张上的字迹自己浮起来,组成父亲的轮廓——他正蹲在地上,给幼年的我系鞋带,阳光从他背后涌进来,把翅膀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对展开的金色羽翼。
“穗穗,我们去云台山。”他说。
脚下的地板突然变软,像踩在云朵上。再睁眼时,已经坐在缆车轿厢里,母亲靠在我肩上翻看相册,照片里父亲的脸清晰得能看见胡茬,他举着相机,背后的翅膀被阳光镀成暖黄色,像天使的羽翼。“你看,当年拍这张时,他翅膀还没长鳞片呢。”母亲笑着说,指尖划过照片里父亲的翅膀,那里突然渗出淡金色的光,滴落在我手背上,变成颈间丢失的绫罗吊坠。
缆车到站时,父亲在站台等我们,手里拿着三支冰淇淋,翅膀收在背后,像藏起的秘密。“快来,日出要开始了。”他朝我们挥手,声音里没有怪物的嘶吼,只有熟悉的温柔。
我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真实得惊人。母亲跟在后面笑,眼角的泪滴在地上,开出一片淡金色的花。朝阳跃出云层的瞬间,所有的鳞片、肉瘤、黑洞洞的眼睛都变成了光的碎片,父亲背后的翅膀完全舒展开,羽毛上的金光落下来,像一场温暖的雨。
“爸,你没走?”我抬头问。
他笑着擦掉我脸上的泪:“从没走过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是医院的来电显示。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再睁眼时,手里攥着的只有一张揉皱的挂号单,缆车轿厢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口袋里的吊坠早就不见,颈间的皮肤光滑一片,仿佛那些发烫的印记、父亲的血与母亲的泪,都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梦。
手机屏幕还亮着,医院的来电显示像道冰冷的符咒。林穗猛地抬头,缆车轿厢的铁皮突然变得透明,外面的云海翻涌着暗绿色的泡沫,那些泡沫破裂时,溅出的不是水珠,而是粘稠的、带着孩童啼哭的汁液——和儿科病房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穗穗……”
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穗抬头,看见轿厢顶部的铁皮正在剥落,露出那张一半温和一半覆着鳞片的脸。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了阳光,只有翻滚的黑雾,翅膀拍打在轿厢顶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在敲棺材板。
“这不是梦,对吗?”林穗摸到颈间,绫罗吊坠不知何时回到了原处,只是不再温热,冰凉得像块铁。里面的头发硌着皮肤,她忽然想起陈医生的话——“深渊的余孽还在找宿主”,原来所谓的“离开”,只是换了个更逼真的副本。
轿厢突然倾斜,林穗抓住扶手,看见外面的云台山正在融化,山体变成肉瘤般的质感,那些“小林穗”从岩石里钻出来,黑洞洞的眼睛齐齐盯着她,嘴里念着:“共情……共情……”
父亲的翅膀穿透轿厢,带着撕裂耳膜的风压。这一次,他没有让她杀了自己,只是用那双混合着温柔与嘶吼的声音重复:“成为我,或者成为它们。”
林穗低头,掌心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张合影。照片里父亲的脸彻底融化,露出的不再是院长的缝合脸,而是她自己的——金色的虹膜,嘴角带着鳞片般的纹路。母亲的声音从照片里传来,不再温柔,而是带着电流般的扭曲:“种子早就发芽了,穗穗,你和他,本来就是同一个。”
轿厢猛地坠向云海,林穗看见下方的“人间”正在裂开,医院、云台山、所有她以为真实的场景,都只是覆盖在深渊表面的薄膜。而那些淡金色的液滴,她的眼泪,父亲的血,母亲的泪,不过是深渊用来滋养种子的养料。
翅膀声彻底淹没了她的听觉。林穗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颈间的绫罗吊坠彻底裂开,里面的头发飘出来,一半是父亲的,一半是她的,在空中纠缠成黑色的羽翼形状——原来所谓的羁绊,从一开始就是将她拖入深渊的锁链。
“原来……我才是新的深渊原生体。”
坠落的瞬间,林穗笑了。她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小林穗”扑上来,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颈间的淡金色印记炸开,金色的火焰从她胸口蔓延开,这一次,不是共情之火,而是吞噬一切的深渊之火。
父亲的翅膀停在她面前,一半人脸的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林穗抬手,触摸到他脸上的鳞片,也触摸到自己脸上正在生长的、同样的鳞片。
“爸,原来我们一直在一起。”
她的声音一半是自己的清脆,一半是怪物的嘶吼。翅膀声与孩童的啼哭终于和谐,在坠落的副本里,奏响新的共生序曲。而那些所谓的“离开”与“回归”,不过是深渊给宿主编织的、关于“救赎”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