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把脸微微侧了过来,目光头一回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夏玖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刚才看太后时那种纯粹冰冷、带着毁灭性威压的了。它复杂得就像最幽深的古井,夏玖只来得及瞅见一丝飞快闪过的情绪——这绝不是单纯的怜悯或者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混杂着毁灭与重生的炽烈!就像沉寂了万年的火山内部,憋着能把一切烧成灰烬的熔岩,就等着爆发的时机。那眼神锋利得像刀,一下子穿透了他狼狈的身体,仿佛要把他灵魂深处每一点颤抖都剖开瞧个透彻。
夏玖的心脏猛地停住了跳动,像是被那目光给冻住了一样。上辈子快死的时候最后看到的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和眼前这双深不见底、藏着吓人风暴的眼睛一下子就重叠在一块儿了!
是她……可又不是她!
上辈子的司徒昭,厉害、冷静、做事有条不紊,她的情绪就像被冰封住的湖面,很少有这么外露的、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烧光的疯狂劲儿。这种疯狂……更像是……更像是他最后倒在血泊里,意识快没了的时候,从她背影里感受到的那种,能毁天灭地、大家一起完蛋的决绝!只不过现在,这疯狂被强行压在那双冰封的眼底,反而更叫人害怕了。
夏玖的呼吸彻底停了,血好像都不流了。巨大的震惊和说不出口的恐惧一下子抓住了他。难道……难道她……
司徒昭没在他身上多停留。那让人心惊胆战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快得就像夏玖快死时的幻觉。她又转头看向太后,脸上啥表情都没有,只有种俯视尘埃般的冷漠。
“秽乱宫闱?”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比刚才质问太后的时候更低沉平静了一些,可带着一种奇怪的穿透力,每个字都跟冰珠子砸在玉盘上似的,清清楚楚地让人心里发毛,“太后说的是谁?夏玖?还是……”她把尾音拖长了一点,那双凤眼里,冰层下面,像是有幽暗的火焰在默默地烧,“……那个自己找死,想诬陷本宫身边人的下贱丫头?”
太后的脸色一下又白了不少,嘴唇动了动,可没马上说出反驳的话来。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很难发现的慌张。司徒昭没给她喘气的机会。
“说到规矩?”司徒昭的嘴角很轻微地往上动了动,那弧度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勾出一个完美又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太后是不是忘了,这宫里的规矩是父皇定的。父皇曾经亲口吩咐过,‘昭儿殿里的人和事,都由她自己做主,不用汇报’。”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线条好看却透着无尽寒意的脖子,“本宫处理自己长信殿的奴才,干嘛要向太后汇报?又哪来的‘放肆’?”
她说的话很有条理,每个字都紧紧扣在“规矩”这两个字上面,可比直接顶撞还伤人。她搬出了先帝!这是太后没法反驳,也最不想提到的人!先帝给司徒昭的、差不多算独立的权力,这会儿成了司徒昭手里最锐利的武器,轻飘飘地就把太后那“祖宗规矩”的遮羞布给撕开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太后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司徒昭的手指都在颤,“那丫头明明已经招认了……”
“一个因为嫉妒而心生恨意、进行诬陷的丫头的话,太后也当成真理了?”司徒昭打断她,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就像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翻滚的暗流,“还是说,太后觉得,本宫管教下属不行,连自己殿里奴才的清白,都要太后您亲自来过问、定罪、打死?”她又向前走了步,玄色的身影在摇晃的烛光下投下巨大的、很有压迫感的影子,几乎要把太后整个盖住,“太后,您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