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那场闹剧像根导火索,把明月骨子里的“不安分”烧得更旺了。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逮着机会就直接掀桌子,反倒学了套更让人牙痒的法子——专挑外院人堆最密的地方晃悠,嘴里的话像裹着冰碴子,指桑骂槐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清晨的练武场永远挤满了晨练的新生,武魂碰撞的脆响和呼喝声此起彼伏。
明月穿着那身扎眼的淡紫色劲装,双手抱胸倚在老槐树下,看着一群人围着木桩练拳,突然嗤笑一声:“这拳头软绵绵的,打在人身上怕不是给人挠痒痒?难怪昨天有人被菜汤泼了都不敢还手,合着力气全用在捶木桩上了。”
这话戳中了上周被内院弟子欺负的新生痛处,好几人涨红了脸却不敢作声。
明月却像没看见,慢悠悠走到兵器架旁,拨弄着一柄木剑:“连木剑都打磨得坑坑洼洼,是怕学生练出真本事,抢了某些人的风头?”
她眼角余光扫过练武场东侧的角门——那里是通往外院仓库的捷径,守卫换岗的时间间隔,她已经数了三天。
去藏书阁时更甚。
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见她又来,刚想提醒“禁书区不许靠近”,就被她抢了话头:“您老也别紧张,我哪敢碰你们的宝贝?毕竟某些地方连地图都画得东倒西歪,指不定把‘禁地’俩字标成‘茅房’,我可不想走错地方惹人嫌。”
她说着,手指却在借阅登记本上飞快划过,将阁外回廊的魂导灯分布、窗户高度都记在心里——昨夜她试过,从三楼西侧窗户翻出去,正好能落在药圃后的矮墙上。
短短半个月,外院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她“丈量”过。
她知道伙房后巷的排水沟在月圆之夜会积满雨水,能倒影出内院塔楼的轮廓;知道西侧围墙外那片酸枣林的藤蔓最坚韧,能承受她的体重;甚至摸清了各栋宿舍楼的熄灯规律——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早一刻钟,这间隙足够她从练武场溜到藏经阁后墙。
但内院始终是道坎。
她的落英小筑虽在内院却像被无形的墙圈着,往前多走十步,空气里的魂力波动就重得像灌了铅。
有次她趁正午阳光最烈,试着往内院深处的紫竹林挪了几步,刚踩过石拱门的门槛,就见个扫地老头慢悠悠晃过来,竹扫帚往地上一戳,“吱呀”一声,坚硬的青石板竟裂开细纹。
“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儿。”老头头也不抬,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腕骨处环绕的魂环——两黄两紫两黑,整整六个魂环,魂力波动像沉在水底的巨石,压得她花之法典里的花藤都蔫了半截。
明月心里一凛,脸上却依旧挂着嘲讽:“老头,你这扫帚比某些人的武魂还厉害,咋不进武魂系当老师?哦,我忘了,某些地方只看出身不看本事。”
嘴上硬着,脚却往后退了三步,直到退出石拱门,那股压迫感才消散。
回小筑的路上,她踢飞了块小石子,石子弹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外院地形摸透了,内院的硬茬太多,硬碰硬就是自讨苦吃。
她摸了摸花之法典的封面,嘴角勾起抹冷笑——新生大赛快到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跟内院的人打交道,总能找到法子再探探。
至于那些被她阴阳怪气怼过的人……急什么,账本子记得牢着呢,早晚有清算的那天。
蝎虎斗罗将这半月来的观察整理成密信,连同食堂闹剧的细节一同呈给叶夕水。
幽冥烛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指尖的紫水晶戒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通读密信,指尖轻轻敲击着黑曜石扶手,忽然轻笑出声:“倒是长进了。从前只会抡着花藤硬碰硬,如今知道用‘阴阳怪气’当幌子掩人耳目,看来史莱克的日子没白待。”
站在下方的黑袍长老躬身道:“太上教主,这丫头在外院如此张扬,指桑骂槐得罪了不少人,会不会引来海神阁更深的忌惮?”
“忌惮才好。”叶夕水拿起密信,对着烛火晃了晃,信纸边缘被烤得微微卷曲,“一个锋芒毕露又藏着点小心思的新生,才最像史莱克自己教出来的‘怪才’。她越闹,越没人会往我们这边想——谁会把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和圣灵教的细作联系起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内院扫地老头显六环魂帝实力”那句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连玄子布在门口的人都惊动了,还能靠嘴皮子全身而退,这分寸拿捏得倒是不错。”
蝎虎斗罗上前一步,沉声道:“据属下观察,她似乎急于摸清史莱克地形,尤其是内院的布防,只是被那扫地老头拦了回去。”
“急是急了点,却没乱了分寸。”叶夕水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看着纸页蜷曲成灰烬,“外院摸透了,内院暂时不动——知道审时度势,比我预想的要聪明。”
她抬眼看向蝎虎斗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告诉她,新生大赛是个机会。闹得再大点也无妨,最好能让史莱克把她当成‘刺头’重点盯着,越被关注,她的小动作才越安全。”
黑袍长老迟疑道:“若是真惹恼了穆恩……”
“穆恩?”叶夕水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那老东西这辈子最惜才,明月这等天赋,他只会想着怎么打磨,不会轻易下死手。”
她挥了挥手,烛火随之一晃,“让张鹏多给她递些方便,别让她真栽在哪个小阴沟里——这把刀才刚磨出点锋刃,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雕花殿门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叶夕水望着跳动的烛火,指尖的紫水晶戒指折射出冷冽的光——明月这把刀,是该让她在新生大赛上,再利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