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老婆女儿失联了
公元2030年，中秋，北京。
暮色四合，将这座钢铁森林染上温暖的橙红。
悬浮轨道上，流线型的磁悬浮列车无声滑过，车窗外掠过的是全息投影的巨大月饼广告，光影流转，透着冰冷的科技感。
崔宁站在北大未名湖畔的观景台上，湖面倒映着对岸图书馆通明的灯火，晚风拂过，吹动他一丝不苟的灰色羊绒衫。
他身姿挺拔，面容温润儒雅，是这所顶尖学府里最年轻的文学院教授之一。
女儿崔念雪“爸爸！”清脆稚嫩的童音穿透了微凉的空气。
崔宁转身，眼底瞬间溢满温柔。
五岁的女儿崔念雪像只欢快的小鹿，挣脱母亲的手，张开双臂朝他飞奔而来。
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小辫子上绑着闪亮的蝴蝶结，圆嘟嘟的小脸因奔跑而泛红，笑容灿烂得能融化北方的初寒。
崔宁蹲下身，稳稳接住这颗“小炮弹”，将她高高抱起转了个圈。念雪咯咯的笑声像银铃般洒落。
崔宁“慢点，念雪。”
上官明月妻子上官明月款步走来，嗔怪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她身着一袭剪裁极佳的米白色风衣，衬得身姿愈发窈窕。
长发微卷，慵懒地披在肩头，容颜清丽绝伦，既有少女的灵动，又透着为人母的温婉韵致。
她是崔宁曾经的学生，如今在攻读博士学位，更是他生命中最温柔的港湾。
“教授，师母。”
几个路过的学生笑着打招呼，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祝福。
这一家三口，是未名湖边一道令人艳羡的风景。
崔宁“都准备好了？”
崔宁将念雪放下，一手牵起女儿，一手自然地揽住明月的纤腰。
上官明月“嗯，”明月倚着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上官明月“三亚的酒店确认了，浮潜装备也托运了，就等着我们的小公主去海边堆沙堡，看小鱼了。”
她低头点了点念雪的鼻尖。
念雪兴奋地蹦跳：“堆大城堡！爸爸堆！还要看会发光的水母！”
崔宁的心被这温暖胀得满满的。
他低头，在明月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又揉了揉念雪柔软的头发：
崔宁“好，爸爸堆一个最大的城堡，我们陪念雪看最漂亮的水母。”
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
崔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是系主任的加密全息通讯请求。
崔宁“抱歉，明月，”他带着歉意松开揽着妻子的手，“系里有个紧急通讯，我接一下。”
明月理解地点点头，笑容依旧明媚：
上官明月“去吧，我和念雪在这儿等你。快点哦，别耽误了去机场的磁浮。”
崔宁走到几步开外，指尖在腕表式通讯器上一点。
一道微弱的蓝光投射在空气中，凝聚成系主任李教授略显焦急的立体影像。
“崔教授啊，实在不好意思，中秋打扰你团圆。”
李教授的声音带着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严肃，“刚接到全球文化联盟的紧急通知，‘文明纽带’友谊辩论赛的日程提前了！
对方指名要你带队，作为我方首席代表出席。
明天下午，日内瓦主会场。机票和议程已经同步到你的终端了。”
崔宁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湖边。
明月正牵着念雪的小手，指着湖面泛起的涟漪说着什么，念雪仰着小脸，听得认真，晚霞给她们的身影镀上一层柔暖的金边。
那是他全部的幸福所在。
崔宁“李主任，这…”崔宁的声音有些艰涩，“我答应了明月和念雪，今晚飞三亚，度假行程都安排好了…”
“致远！”李主任的影像向前倾了倾，语气加重，“这是政治任务！关系到学院甚至国家在文化话语权上的重要布局！
对方是剑桥和东大的联合团队，来势汹汹！除了你，院里没人能顶住这个阵仗。
私人假期…只能克服一下了。算我，算系里欠你的！”
通讯器里传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进崔宁滚烫的期待里。
他沉默了，目光在远处妻女的身影和李主任凝重的全息影像间来回，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李主任说得没错，这任务分量太重。可情感…情感在疯狂叫嚣，那是他亏欠了太久的陪伴承诺。
女儿崔念雪“爸爸！快点呀！我们要赶不上‘大鸟’啦！”
念雪清脆的呼唤远远传来，带着一丝催促的焦急。
崔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下沉重的无奈：
“…好，李主任，我明白了。我…这就准备。”
他切断了通讯，那蓝色的影像倏然消散在暮色中，只留下冰冷的电子余音。
他走回妻女身边，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对上明月询问的目光，崔宁张了张嘴，喉头像被什么堵住，那句“去不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上官明月“是…系里有急事？”明月何其敏锐，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心已经沉了下去。
崔宁艰难地点头，甚至不敢看女儿瞬间垮下来的小脸。
“‘文明纽带’辩论赛…提前了…明天下午，日内瓦…点名要我带队。”
他声音干涩，崔宁“对不起，明月…对不起，念雪…”
空气仿佛凝固了。
念雪眼中的星光骤然熄灭，小嘴一瘪，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她扑进明月怀里，委屈地呜咽：
女儿崔念雪“爸爸骗人…说好去堆城堡的…呜呜呜…”
明月紧紧搂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抬头看向崔宁，眼中也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但更多的是理解和强忍的失落。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颤：
上官明月“没事的，念雪乖…爸爸有很重要的工作，要保护我们的文化呢…我们…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
那笑容比哭泣更让崔宁心如刀绞。
他蹲下身，想抱抱女儿，念雪却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妈妈怀里，只留给他一个抽动的、小小的背影。
崔宁“明月…”崔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
上官明月“去吧，”明月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上官明月“工作要紧。我和念雪自己去，回来给你看照片。”
她顿了顿，看着崔宁的眼睛，轻声叮嘱，上官明月“你…照顾好自己。到了报个平安。”
最终，崔宁站在灯火通明的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架银灰色的、线条流畅如未来造物的“鹏程-700”型超音速宽体客机，在AI塔台的精准引导下，无声地滑入起飞跑道。
巨大的引擎喷口亮起幽蓝的光芒，飞机瞬间加速，如离弦之箭刺破夜空，化作一颗闪耀的星辰，朝着南方温暖的海域疾驰而去。
他心中的空洞，随着那光点的消失，迅速扩大，冰冷的悔意和无边的担忧瞬间将他淹没。
下午，3点47分。
崔宁坐在日内瓦联盟总部冰冷的金属会议室内。
巨大的环形全息投影正激烈地展示着不同文明的符号碰撞。
他作为首席代表，舌战群儒，引经据典，将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一一化解。
思维在高速运转，言辞犀利精准，赢得会场内阵阵低沉的赞叹。
然而，他的灵魂仿佛抽离了一部分，悬浮在会议桌上方，冰冷地审视着这一切。
心口的位置，始终被一股莫名的不安死死攥紧，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滞涩。
腕表式终端轻微震动了一下。不是会议信息，是特别关注栏的红色紧急推送。
他下意识地点开。
一条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AI合成女声播报，直接刺入他的脑海：
【突发空难通告：北京时间今日15时02分，由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飞往三亚凤凰国际机场的CX-7737次航班（机型：鹏程-700），
在南海区域上空约12000米处，与地面指挥中心及空域AI监控网络彻底失联。
最后一次传回数据表明，该航班遭遇未知极端强对流及电磁风暴，机体结构发生灾难性解体…目前，多国联合搜救力量已紧急启动…生还可能性…极度渺茫…】
播报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崔宁的耳膜，再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CX-7737！
鹏程-700！
三亚！
时间…15点02分…正是明月和念雪乘坐的那一班！
“轰——！”
崔宁的世界，在刹那间崩塌了。
时间凝固，声音消失，眼前激烈的全息辩论影像扭曲、旋转，最终化为一片刺目的、吞噬一切的白光。他感觉不到自己还坐在椅子上，感觉不到周围惊愕望过来的目光。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冲破肋骨！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崔教授？”旁边的一位代表察觉不对，关切地询问。
崔宁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空洞得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
他完全无视了会场内所有的目光和询问，跌跌撞撞地冲出会议室大门，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失了魂的木偶。
“明月…念雪…”破碎的名字在齿缝间碾磨，带着血腥味。
一个月后，南海，搜救指挥舰“海巡01”。
夜，深沉如墨。海风带着咸腥和绝望的气息，猛烈地吹拂着甲板。
探照灯巨大的光柱如同利剑，徒劳地劈开翻滚的墨色波涛，一次次扫过，又一次次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搜寻范围已经扩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声呐扫描着数千米深的海沟，水下机器人拖着机械臂在冰冷的海床上反复犁过。
崔宁独自一人，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礁石，凝固在船头的栏杆边。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离开日内瓦时匆忙套上的西装外套，此刻早已被咸湿的海风浸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头发凌乱，胡茬丛生，曾经温润儒雅的面容只剩下枯槁和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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