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的目光在那方白手帕和沈槐安间剧烈地来回扫视。
他苍白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咳嗽和此刻的挣扎更显潮红，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他明显抗拒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渴望最终占据上风。
他带着一种几乎自暴自弃的想法，是她主动给我的！不是他想要！
朴灿烈猛地伸出手，不像去接手帕，更像从沈槐安手中夺了过去！他动作太快太急，近乎粗鲁，指尖甚至刮到了沈槐安的手背，留下一点微凉的触感。
他紧紧攥着那方柔软的白布，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不是手帕，而是什么滚烫的烙铁。
又似欲盖弥彰般少年在沈槐安的注视下迅速用它胡乱擦了擦嘴角，然后像丢掉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地将其塞进了自己青色长衫的袖子里，动作带着一种半遮半掩的狼狈。
“真是会…多管闲事！”
少年别开脸，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那份强装的凶狠似乎因刚才的妥协泄掉了几分底气。
沈槐安收回手，手背上那点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她没在意他粗鲁的态度，只是看着他几乎想把自己整个侧脸都埋进阴影里。
他在躲她，沈槐安肯定道。
“朴家的小少爷？”所以她直白的点出了他的身份。
沈家与朴家虽同处一地，但往来不多，连幼时的玩伴都称不上，所以她对这位深居简出的少爷确实所知甚少。
没想到朴灿烈身体又是一僵，但这次是震惊的，“你…！”但随即眼神又像受伤且警惕的小兽：“是又怎样？沈大小姐是想笑话我朴家竟还有个我这样的废物小儿子？”
“废物？”沈槐安不解的歪头，“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生病是不错，但也称不上废物。”
朴灿烈被她的直白又是一噎，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后一细想又真会是她说的，毕竟高风亮节的沈家大小姐他早有耳闻。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或怜悯，却什么也没找到。
只有月光下，一片坦然的澄净，这让他更加烦躁。
“哼！”最终少年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他转身就想走，步履虚浮，又带着想掩饰的慌乱。
“等等”结果这次沈槐安叫住了他。
朴灿烈停住，却没回头，他肩膀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
“刚才在宴会上……”沈槐安顿了顿，看着他那固执的背影，无奈道：“是你绊倒了那个服务生吗？”
朴灿烈瞬间僵直如石雕。
两秒间近乎死寂般的沉默后，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是彻底被激怒的神情，混合着一种被戳穿的难堪：“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的呢，所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沈槐安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了她认真的神情，“你似乎…很讨厌我？从小时候起便是，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
朴灿烈被她问得心头一窒。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他厌恶她身上那种光彩夺目的自信！因为他厌恶她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和关注！因为他厌恶她像个小太阳一样刺眼！衬得他角落里的阴影更加污浊不堪！！！
这些阴暗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卑劣的理由，他怎么说得出口？
所以他恶狠狠道。
“没有为什么！”
“讨厌就是讨厌！！看到你就烦！”
他剧烈喘息着，几乎是低吼出声，因为激动甚至声音都有些嘶哑，“可以了吗！满意！了吧！！”
他狼狈放完狠话，就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说完他便转身踉跄着冲进了偏院更深的黑暗里。
少年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后，只留下沈槐安一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空气中还有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血腥气。
沈槐安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那条漆黑的小道，眉头微蹙。
讨厌嘛？
毫无缘由的讨厌？
沈槐安挑起眉梢，她理解不了的，毕竟她自认待人还算和善，只喜与人交好，但初次见面就遭人如此强烈的厌恶，也是头一遭。
不过人民币都还有人不喜，更何况她还不是人民币，自然做不到人见人爱。
沈槐安想的豁达，便不再挂心。
她略一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那被果汁溅脏了再也穿不出去的心爱的小皮鞋，只想到，没关系，换一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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