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号服之下

通风口那只手搭上我肩膀的瞬间，护士的注射器已经戳到后背。针尖离皮肤只剩半寸，我能感觉到药水透过玻璃管传来的温度。那不是普通的体温，而是和金水痕迹一样的诡异热度。

"穿上它你就明白了。"

衣柜里的病号服突然动了。胸针自动扣上衣领，空荡袖管鼓起诡异弧度。护士的笑声尖锐刺耳，像生锈的剪刀划过铁皮。我往后退，后背撞上窗台。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突然暗了，十七楼外墙上趴着个穿病号服的人——和我一模一样，正冲我挥手。

就在这时，衣柜门"吱呀"一声彻底敞开。病号服袖管里伸出的手腕白得发青，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血渍。那手抓住我的衣角，力气大得不像活人。我挣扎着想甩开，却发现这触感熟悉得要命——正是我每次挠痒时惯用的角度和力度。

"第18年..."

诊断书上的字迹开始扭曲，天花板又传来重物坠落的震动。灰尘簌簌落在肩头，医生腐烂的脸皮在空气中颤动，眼眶里渗出墨绿色脓液。他朝我扑来时，整条胳膊拧成麻花状。我翻身躲到病床后，金属床架被击得凹陷下去。

"穿上病号服..."护士撕开自己的脸颊，露出森白牙床，"该换人了..."

她舌头突然变长，像蛇信般舔舐着空气。我盯着衣柜里的病号服，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那件衣服似乎在呼吸，布料随着我的心跳微微起伏。锁骨处的图案开始抽搐，不是疼痛，而是某种更可怕的感觉——就像有人在用烧红的铁针缝合我的骨头。

衣柜深处传来孩童笑声，金水痕迹在地面组成箭头。回头时看见护士和医生已经逼近，我别无选择地钻进衣柜。病号服像活物般裹住身体，胸前的金灿灿胸针自动扣上。衣柜猛地向后退去，露出条狭窄的暗道。

腐臭味扑面而来。这里没有现代医院的消毒水味，而是混杂着尸水、霉菌和血浆的腥气。墙面贴满老照片，全是不同年龄的我：婴儿、幼儿园、中考考场...每个画面里的我都在重复一句话。

"别信..."

头顶吊着的钟表指针转速不一，部分逆时针旋转。地面散落的照片开始蠕动，自动排列成通道。最前面那张写着密密麻麻的诊断记录："第1年...第2年...第17年..."最后一页空白处，突然浮现出"第18年"几个字。

"这是什么鬼地方..."

话音未落，胸针突然发烫。一阵记忆闪回撞进脑海：陌生场景的童年片段，穿着病号服坐在摇椅上的年轻母亲，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躺在棺材里。

左手小指突然火辣辣地疼。我低头看去，那里赫然出现自己从未有过的烫伤疤痕。身体不受控地念诵起生日童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有另一个人在和我合唱。

"你以为能躲过？"

镜墙在面前炸裂。无数倒影同时浮现：婴儿、少年、戴呼吸机的病人...每个年龄段的我都在重复同样的话。最年长的那个已经满脸皱纹，正对着我冷笑。

"你才是假的！"

镜中手臂群伸出来抓我。我掏出桃木粉末划破胸口，锁骨处的封印光芒乍现。蛇形光纹扩散开来，击退那些手臂。粉末落入伤口时，我闻到一股焦糊味——像是自己的血肉在燃烧。

胸针反光映出金水痕迹，它们在地面画出逃生箭头。我跟着指引往前冲，身后传来黏腻的拖行声。雾气漫上来时，锁骨上的图案爆发出强光。雾气被驱散了，不是魔法，是消毒灯的紫外线。

尽头站着穿病号服的母亲。她怀里抱着具尸体，白布下隐约露出刻有"第17年"字样的金属牌。尸体面容比我年轻两岁，带着安详微笑。

"终于等到你了..."

母亲伸手要掀开白布。我后退半步，却撞上冰冷的金属门。锁骨印记渗出金色液体，在地面画出新的逃生路线。母亲的笑容越来越深，和镜中抱着尸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该换你进去了..."

消毒灯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母亲的手指悬在白布边缘，指甲缝里嵌着和病号服袖管相同的暗红血渍。

"别碰他。"

金属门内侧传来敲击声。我的后背紧贴冰凉铁板，锁骨处的金色液体正沿着脊椎往下淌。母亲的笑容突然凝固，她怀里的尸体开始抽搐，白布下渗出金灿灿的液体。

"时间到了。"

胸针发烫得几乎烧穿皮肤。衣柜暗道里的照片突然全部转向，每个年龄段的我都在摇头。钟表指针疯狂旋转，地面照片组成的通道开始扭曲变形。

母亲猛地掀开白布。年轻版的面容比镜中倒影还要清晰，他睫毛颤动，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我的左手小指突然剧痛，疤痕位置传来灼烧感。

"该换人了。"

衣柜深处的孩童笑声变得尖锐刺耳。金水痕迹在地面组成新的箭头，这次指向母亲怀中的尸体。消毒灯闪烁两下，雾气从铁门缝隙里涌出来。

"你以为能躲过？"

镜墙残片突然悬浮而起。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年龄的我，婴儿、少年、戴呼吸机的病人...最年长的那个已经满脸皱纹，正对着我冷笑。无数手臂穿过镜面抓来。

我掏出桃木粉末划破胸口。锁骨处的封印光芒乍现，蛇形光纹扩散开来。粉末落入伤口时，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你才是假的！"

镜中手臂群被击退的瞬间，胸针反光映出金水痕迹。它们在地面画出逃生箭头，终点却是母亲脚边的位置。雾气漫上来时，锁骨上的图案爆发出强光。

"终于等到你了..."

母亲伸手要掀开我的衣领。我后退半步，却撞上冰冷的金属门。她笑容越来越深，和镜中抱着尸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该换你进去了..."我盯着母亲脚边的金水箭头，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这玩意儿怎么突然改方向了？身后敲门声越来越急，金属震动声混着桃木粉末的焦糊味在空气里打转。

"别信..."墙角的老照片突然齐刷刷翻面。十七岁的我嘴角抽搐，手指死死抠住衣柜门框。母亲怀里的尸体突然睁开眼，和我左手小指的烫伤疤同时传来钻心剧痛。

消毒灯闪了两下，雾气里飘来铁锈味。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镜墙残片上诡笑，锁骨处的封印纹路正顺着金色液体往心脏爬。母亲的手指已经碰到我衣领，白布下的年轻版我却咧开嘴笑了——和每次挠痒时一模一样的角度。

"该换人了。"护士的声音从衣柜深处传来。金水痕迹突然沸腾起来，在地面画出新的逃生路线。这次指向的位置，正好是我站的地方。轮椅碾过门槛的瞬间，我抓起最旧的那件病号服往头上套。"住手！"护士的尖叫裹着电流杂音。病号服猛地收紧，把我拽进柜壁暗门。暗道里飘着和母亲摇椅旁一模一样的熏香，墙缝渗出温热的血水。

台阶尽头是间地下室，正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四周挂满泛黄的照片，全是我不同年龄段的模样。墙角堆着十七个布娃娃，每个都穿着不同年份的病号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混着消毒水和腐肉的气息。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来了。"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声音继续说道："他们每年都会送来一个替身，但今年轮到你了。"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日记本，它竟然在微微发烫。

"别碰那东西！"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布娃娃堆里传来。其中一个娃娃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珠转动着望向我。"他们用你的名字控制你，现在他们想要你的身体！"娃娃的声音带着哭腔，"快跑！"

我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手术台。手术台上绑着一根根皮带，旁边放着各种冰冷的手术器械。突然，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地面开始震动。墙上的照片一张张掉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抓痕，组成了一行字：找到真相才能逃脱。

角落里的娃娃又开口了："每年他们都选一个替身，但今年出了差错。你是第十八个，也是最后一个。"娃娃的眼眶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我叫小川，是第一个..."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护士和医生的脚步声。"找到了！"护士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这次换人一定要成功！"

我死死攥住口袋里的日记本，它越来越烫，仿佛要烧穿我的手掌。突然，一道金光从口袋里射出，照在手术台旁的墙上。金光中浮现出一行字：你的真名不是万川！我猛地后退半步，日记本烫得手掌发疼。墙上的金光字迹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手术台旁的铁盘突然震动，沾着褐色污渍的手术刀自动竖起。

"别相信那些字！"小川的眼珠咕噜噜转着，眼眶里的红液体滴在病号服上，晕开诡异的花纹，"他们用名字控制替身，用记忆麻痹真身！"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护士的高跟鞋和医生的皮鞋交替敲击地面，节奏诡异得像某种咒语。我盯着墙上那句"你的真名不是万川"，忽然发现金水痕迹正顺着砖缝蔓延，在墙角聚成一个箭头形状。

"往那边跑！"小川突然尖叫起来，"那是逃生路！"

我刚迈开步子，手术台上的皮带就自动甩过来缠住脚踝。冰冷的金属扣撞在骨头上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六岁生日那天，母亲坐在摇椅里给我念童话，熏香缭绕中她眼角有泪光闪烁。

布娃娃堆突然哗啦作响。十七个娃娃齐刷刷抬起头，眼珠全部转向我。最旧的那个娃娃发出咯咯笑声："第十七个替身临终前也这么慌张呢..."

"闭嘴！"我对着娃娃堆踹了一脚。某个角落传来瓷器碎裂声，地上出现一滩金灿灿的液体。那些液体迅速勾勒出新的路线，正好和墙角的箭头连成直线。

胸针突然剧烈发烫。低头看去，封印图案正在融化，金色液体顺着锁骨往下淌。当第一滴金水碰到手术服的瞬间，整个地下室亮了起来。所有照片突然翻转，背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1到17。

"每年换一个替身..."小川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直到第十八年..."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护士的尖笑声混着电流杂音："这次可逃不掉了。"

我抓起手术台上最近的器械——一把带锈的止血钳。当门缝透进第一缕光时，将钳子狠狠插进锁骨处的封印位置。鲜血混着金水喷溅而出，在墙面画出奇怪符号。

整间地下室开始震动。照片墙轰然倒塌，露出后面布满青苔的石门。金水痕迹组成的箭头直指石门下方，那里隐约有个暗格轮廓。

"他们在你身上封印了真实记忆..."小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快去打开真相之匣！"

脚步声已经到了身后。护士的手指擦过我后颈，带着腐肉的温度。我扑向石墙，用染血的手掌按住暗格。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的纹路。

"抓住他！"医生的声音沙哑难听，"换人仪式必须完成！"

暗格应声而开。里面躺着一本漆黑封面的笔记本，和我现在攥着的日记本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封皮上烫着两个金字：小川、万川。

金水突然沸腾起来。地面积水映出我的倒影——却是个穿校服的少年，而不是现在的病号服。少年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正是每次我挠痒时惯用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松开几乎要烧穿手掌的日记本，"你们用名字标记替身，用记忆混淆真假..."

"别听它胡说！"护士猛地扑来，指甲在空气中划出绿光，"快穿上新病号服！"

角落里十七个布娃娃突然同时开口："我们都是替身！"十七种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石墙簌簌掉渣。

我冲向暗道入口，后背擦过医生挥来的手术刀。温热的血滑进衣领时，金水痕迹突然沿着伤口渗入血管。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画面：第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川，第十七个躺在棺材里的替身，还有...母亲抱着婴儿时手腕上的胎记。

"左手小指！"小川的声音追着我爬上台阶，"看看你的烫伤疤！"

借着暗道墙壁渗出的血水反光，我发现疤痕形状正在变化。原本歪扭的疤痕慢慢变成一个古老的篆体字：川。

台阶尽头传来轮椅碾过门槛的声响。和刚才护士进来时一模一样的声音，但这次我听出区别——多了半拍停顿，就像有人刻意模仿。

暗道尽头的门缝透出白光。不同于医院的消毒灯，而是某种温暖的、跳动着的光芒。金水痕迹在此刻分成两股，一股指向出口，一股回头望向地下室。

"该死..."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这到底是逃生路还是陷阱？"

背后传来布娃娃堆翻倒的声响。十七个娃娃滚下台阶，每个都在经过金水痕迹时燃起青色火焰。火光照亮暗道顶部，隐约可见一行字：真名觉醒者方可逃脱

"阻止他！"十七个声音同时喊叫，分不清是娃娃还是门外的护士医生，"换人仪式不能中断！"

我攥紧口袋里的日记本残页，朝着有光的出口狂奔。身后的火光与金水痕迹交织成网，却始终够不到我的脚后跟。越接近出口，空气中的熏香就越浓，混着母亲摇椅旁的熟悉味道。

指尖触到门把的瞬间，锁骨处的金水突然逆流而上。一阵剧痛炸开在太阳穴，记忆如潮水涌来：摇椅上的母亲、生日蛋糕上的火焰、还有...另一个我在镜子前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