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雨霏在便利店冰柜前站了很久,指尖在玻璃上凝出一小片白雾。外面的雨下得发狠,豆大的雨点砸在遮阳棚上,噼啪声裹着晚风灌进来,卷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
她最终还是拿了瓶荔枝味的汽酒,转身时撞进一个带着雨水气息的怀抱。
“买这个?”韩冲的声音低哑,手里捏着两听冰镇可乐,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还在往下滴水,裤脚卷着,露出的脚踝沾着泥点,像是刚从雨里蹚过来的。
邹雨霏后退半步,把汽酒往身后藏了藏,指尖不小心蹭到冰柜的金属边,冰得她打了个颤。“你怎么在这?”
“刚从队里出来,”韩冲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看你朋友圈定位,猜你可能没带伞。”
她的朋友圈三天可见,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便利店的暖光映着窗外的雨,配文是“想喝冰的”。
收银台的阿姨打了个哈欠,扫完码把汽酒塞进塑料袋。邹雨霏接过时,韩冲伸手替她拢了拢袋口,指尖擦过她的手背,烫得她像被蛰了似的缩回手。
“别喝这个,”他忽然开口,把可乐塞进她手里,“你胃不好,忘了上次疼得直冒冷汗?”
邹雨霏捏着冰凉的可乐罐,指腹陷进拉环的凹槽里。去年深秋她急性胃炎住院,韩冲守了她三天,眼睛熬得通红,喂她喝粥时手都在抖。可现在想起来,那些画面像蒙了层毛玻璃,看得清轮廓,却摸不到温度。
“韩冲,”她抬头看他,雨丝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在锁骨处洇开一小片深色,“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又滚了滚,声音轻得像要被雨声卷走:“我知道。但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便利店门口的积水漫过脚踝,韩冲把冲锋衣脱下来罩在她头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当消防员的味道,混着雨水,竟让她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出完火警回来,浑身烟灰地站在楼下等她,眼里亮得像有星星。
“雨停了我就走。”他说着,弯腰替她把裤脚卷到膝盖,动作熟稔得像昨天刚做过。
邹雨霏没再说话,任由他牵着往小区走。雨幕里,他的背影比记忆里宽了些,肩膀也更结实了,只是走起路来,左脚落地时会轻轻顿一下——那是去年救一个跳楼的女孩时,被碎玻璃扎穿了脚腕留下的伤。
快到楼下时,她忽然停住:“韩冲,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怪她在他受伤最严重的时候提分手,怪她删掉所有联系方式,怪她躲了他整整一年。
他转过身,雨珠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掉,像在掉眼泪。“不怪。”他说,“我只是……有点想你。”
风卷着雨扑过来,邹雨霏猛地别过脸,可乐罐被捏得发出细微的变形声。楼门口的路灯忽然亮了,暖黄的光落在韩冲脸上,她才发现他眼下的乌青重得吓人,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上去吧。”他把冲锋衣从她头上拿下来,叠了叠递过去,“明天……老地方的槐树该开花了,你以前总说想摘一串挂在窗台。”
邹雨霏接过衣服,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水枪磨出来的。她忽然想起他曾笑着说,这双手能扛得起水带,也能给她剥一辈子的虾。
雨还在下,她站在楼道口看着他转身走进雨里,背影很快被白茫茫的雨幕吞掉一半。口袋里的可乐罐渐渐暖了,拉环的凹槽硌得指腹生疼。
她摸出手机,点开那个早已尘封的对话框,输入又删掉,最后只打下一行字:
“明天一起去摘槐花吗?”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雨好像小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