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巨龙撞碎天穹的刹那,龙辰逸的胸口第二次炸开血瀑。
这一次,碎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块块漆黑的龙鳞——它们逆飞上天,像倒卷的暴雨。
秦姒被他死死按在冰棺残骸上,背脊的透明翅被撕得只剩骨茬,却听见自己体内传出锁链“哗啦”一声。
“别眨眼。”
龙辰逸的声音第一次带着颤,
“镜中界的王座是假的,真正的出口……在我们俩的血里。”
金色巨眼猛然眨动,天幕像眼睑一样垂落,把血色巨龙拦腰剪断。断口处涌出黑水,黑水里浮出一座倒悬的宫殿,宫门匾额上,用秦姒的血写着“归墟”二字。
龙辰逸的腰带彻底化作赤金丝线,顺着两人交扣的腕骨钻进去。
秦姒看见自己的血管亮起相同的纹路——那是龙族最恶毒的契,同生亦同葬。
“我死,你死;你亡,我亡。”
他低头,用沾血的唇贴上她耳廓,
“所以,借我一吻,换我们一线生机。”
秦姒还未回应,冰原骤然塌陷。
两人直坠而下,坠入那座倒悬的归墟宫。
宫门在他们头顶阖上,最后一缕光里,她看见金色巨眼被一根从虚空中刺出的青铜戟贯穿——
那是她母亲遗落人间的“弑神兵”。
归墟宫内,没有地,没有天,只有一条蜿蜒的血河。
河中央,静静漂着两具水晶棺:
一具空着;
另一具里,躺着年幼的龙辰逸,心口插着半面残镜。
而镜的缺口,恰好是秦姒背后那枚鳞骨的形状。
血河突然翻涌,化作无数细小的手,把两人拖向水晶棺。
龙辰逸五指成爪,扣住河沿,声音低哑:
“秦姒,信我一次——
把你的鳞骨拔出来,插进我的心。”
秦姒喉咙发苦,却还是抬手,生生撕下背后最后一根鳞骨。
骨刃落进龙辰逸胸腔的瞬间,血河倒流,天穹重开。
金色巨眼发出凄厉嘶鸣,轰然碎成漫天金粉。
碎光里,龙辰逸抱着她站在归墟宫最高的飞檐上。
远处,真正的京都浮现——
没有雪,没有冰原,没有龙吟。
唯有万家灯火,与一条朱漆长街。
街尽头,一座新立的府门匾额上,鎏金大字:
“辰王府”。
他低头,指腹抹去她唇角血渍,轻声补全了那句未完的誓言:
“三界皆为棋局,而你是本王——
唯一落子的理由。”
朱漆长街的尽头,辰王府的匾额还在淌金。
可秦姒一步踏进去,脚下却发出冰层碎裂的脆响——
整座府邸是空的。
雕梁、画栋、琉璃瓦,全是镜面结出的幻象。
真正的辰王府,被倒吊在这座镜城的下方;
而下方,才是归墟真正的入口。
龙辰逸的胸口仍在渗血,却不再落向地面,
而是逆流向天,化成一条极细的红线,
笔直没入夜空最深处——
那里,金色巨眼被刺穿的伤口尚未愈合,
像一扇被撬开的门,透出幽蓝的光。
“辰逸……”
秦姒唤他,声音却从自己体内传出,
仿佛有人隔着她的喉咙回答:
——我在。
她这才发觉,两人腕间的血契丝线已钻进血脉,
正在心脏外缠成一枚小小的锁。
每跳动一次,锁就收紧一分。
那不是“同生”,而是“同葬”。
龙辰逸忽地抬手,指尖掠过她左瞳。
一道裂隙自她眼底撕开,
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倒影,
而是一座真实的血色王座——
王座之上,幼年的龙辰逸正把心脏掏出来,
放进一具空的水晶棺,棺盖上刻着“秦姒”二字。
“我当年献祭给你的,从来不止半身血脉。”
他低声笑了笑,
“还有我未来的死。”
话音未落,整座镜城开始颠倒。
朱漆长街化作血河,府门化作獠牙,
瓦片化作鳞片——
他们脚下踩的,竟是一条沉睡万年的应龙尸骨。
那尸骨的额心,插着半截弑仙剑;
剑柄上,缺了一枚鳞骨。
秦姒背后的伤口骤然剧痛。
她反手一摸,最后一根鳞骨自动离体,
化作流光没入剑柄。
剑身瞬间完整,
应龙睁眼。
龙吟再起,却不是悲鸣,
而是带着解脱的狂笑。
尸骨寸寸崩解,露出下方真正的归墟——
一座由无数倒悬星宫组成的深渊。
每一座星宫,都囚禁着一位旧日神祇;
最底层,锁着一位白衣女子,
面容与秦姒一般无二,
却生着龙角、覆着金鳞。
“那是我母亲。”
秦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也是第一任,被你亲手封进归墟的王后。”
龙辰逸没有否认。
他只是握紧她的手,纵身跃下深渊。
风声里,他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
“我欠你的,不止是三界,
还有我永世的命。”
两人身影没入星宫的瞬间,
深渊最底层亮起一道古老的符纹——
那是烛阴一族的“轮回契”。
符纹中心,一枚小小的血印正缓缓亮起:
辰王府的印,
也是归墟的锁。
锁开了。
被囚万年的旧日神祇,
同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