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第三次在烤箱“叮”响的瞬间睁开眼时,指尖还残留着揉面时的温软触感。
南希正踮着脚从橱柜里拿隔热手套,米白色的家居裙下摆扫过他的膝盖,带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这次曲奇没烤焦,”她回头笑,右眼下的小痣随着梨涡浅浅陷进去,“你昨天念叨的蔓越莓,我多加了半袋。”
他伸手把人圈进怀里,鼻尖抵着她发顶。窗外的雪下得很轻,落在玻璃上就化成细小的水痕,像去年冬天他们在北海道看的那场雪。电视里放着旧电影,是她最爱的那部爱情片,男女主在片尾拥吻时,南希忽然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下周去看樱花吧?你说过京都的樱花开得最早。”
江泽的喉结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应声,指尖的触感突然空了。
怀里的温度像被抽走的潮水,连同烤箱里的甜香、电视里的台词、窗外的落雪一起,在瞬间碎成无数光点。
他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指尖还维持着圈抱的姿势。茶几上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旁边是南希的病历本,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三个月前的雨天。
窗外没有雪,只有灰蒙蒙的天。刚才那个有烤箱声响、有樱花约定的午后,是他在沙发上打盹时,做的第三场梦。
江泽抱着那罐没吃完的蔓越莓曲奇站在湖边时,晚风正卷着芦苇絮往他衣领里钻。
这是南希提过的湖,说春天会有白鹅游过,夏天能看见满湖的荷花。他曾笑着应下,说等她好起来就带她来,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手里攥着她留在病历本里的便签,字迹被眼泪晕开了一角:“江泽,别总做关于我的梦啦。”
湖水很凉,漫过脚踝时他打了个寒颤,却想起去年冬天她把冻红的手塞进他口袋里的温度。曲奇罐从手中滑落,在水面溅起一圈细小的涟漪,像极了她从前笑起来时眼底的光。
他一步步往湖心走,水没过胸口时,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头望去,好像看见南希站在岸边,穿着米白色的家居裙,右眼下的小痣在夕阳里闪着光,正朝他伸出手:“江泽,我们去看樱花好不好?”
他笑着朝那个方向伸出手,任由湖水漫过口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好像真的握住了她的手,温暖又柔软,和梦里一模一样。
第二天清晨,有人在湖边发现了一个空的蔓越莓曲奇罐,罐身还沾着水草,在初升的太阳下,映着一片空荡荡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