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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来得比天气预报预测的还要快。
宴妤把租来的越野车停在路边,眯起眼睛看向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雪片。
GPS屏幕上闪烁的红色警示标志显示前方道路已经封闭,而距离她预定的酒店还有至少四十公里。
"该死。"她拍了一下方向盘,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车窗上凝结成雾。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导航软件早已停止更新路况信息。
车窗外,暴风雪中的冰岛荒原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铅灰色的天空与苍茫的雪地融为一体,只有远处偶尔闪现的绿色光带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极光。
作为社交平台上小有名气的旅行博主,"宴游世界"账号的粉丝们正期待着她从冰岛发回的极光照片和游记。
"看来今晚是拍不成了。"宴妤叹了口气,正准备掉头返回最近的城镇,车灯却照见了路边一个几乎被积雪掩埋的路标——"Aurora Observatory 2km"。
极光观测站?地图上可没标注这个。她犹豫了片刻,但越来越猛烈的风雪让她别无选择。轮胎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吱声。
二十分钟后,当宴妤几乎要放弃寻找时,一栋低矮的木屋突然出现在车灯的光束中。
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只有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黄光,像茫茫雪原中唯一的灯塔。
宴妤裹紧羽绒服,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前。
她的睫毛上已经结了霜,手指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敲门声在暴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她几乎不抱希望。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脖子上还挂着相机的镜头盖。宴妤眯起眼睛,只能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
"我、我在暴风雪中迷路了..."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能让我借宿一晚吗?我可以付钱..."
男人沉默地打量着她,目光从她结霜的发梢移到沾满雪水的靴子。整整十秒钟的静默后,他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进来。"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像是冰川深处的水流。
宴妤如蒙大赦,几乎是跌进了屋内。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带着淡淡的松木和咖啡香气。
"热水。"男人指了指走廊尽头,然后转身走向厨房区域,留下宴妤一个人站在玄关处滴水。
观测站内部的布置简单到近乎简陋,但异常整洁。
墙上挂满了极光照片,每张下面都标注着精确的日期和坐标。一张巨大的冰岛地图占据了整面墙,上面密密麻麻钉着彩色图钉。
宴妤脱下湿透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挂在门边的衣钩上。当她赤脚踩上木地板时,发现自己的脚趾已经冻得发红。
"洗手间左转。"男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咖啡机启动的嗡嗡声。
热水冲走了宴妤身上的寒意,也冲走了些许尴尬。
当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正放在茶几上,旁边是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
屋子里不见主人的踪影,只有暗房里隐约透出的红光表明他并未离开。
宴妤捧起咖啡杯,温暖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临时避难所——极简风格的家具,书架上整齐排列的气象学和摄影专业书籍,还有茶几下一本厚重的相册。她小心地抽出来,发现是一本极光摄影合集。
相册的第十四页被折了一个小角,那是一张特别绚丽的极光照片,绿色的光带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宴妤忍不住用手指轻抚过画面,想象着拍摄者当时的心情。
"那是2015年的地磁暴。"
宴妤吓了一跳,差点打翻咖啡。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沙发后,手里拿着两片面包和一个罐头。
"镜头眩光,不是神迹。"他放下食物,转身走向工作台,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宴妤这才注意到照片左上角确实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光斑。她合上相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主人的名字。
"我是宴妤,从中国来的旅行博主。"她试图打破沉默,"谢谢你收留我。"
男人调整着三脚架上的相机,头也不抬:"埃里克·霍夫森。"
"你是专业摄影师?"宴妤看向墙上那些令人惊叹的照片。
"极光观测员。"他简短地回答,然后指了指沙发,"你可以睡那里。暴风雪会持续到明天中午。"
谈话似乎就此结束。埃里克消失在暗房里,留下宴妤一个人面对沉默的屋子。
宴妤蜷缩在沙发上,毛毯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气。屋外的风雪声渐渐变成白噪音,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醒来时,宴妤发现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而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她的靴子整齐地放在壁炉旁,已经干透了。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药片,旁边是手写的便签:"退烧药。你体温38.2℃。"
宴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她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红外测温仪正对着沙发方向。
这个发现让她既感动又有些毛骨悚然——埃里克在她睡着时测了她的体温?
暗房的门缝下依然透着红光。宴妤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
她正要敲门,却透过门缝看到令人惊讶的一幕——
埃里克站在冲洗照片的红灯下,手里拿着一张显影中的相纸。那不是什么极光照片,而是一张她的侧脸照,拍摄于她刚进门时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
奇怪的是,在埃里克的镜头下,那个画面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水珠在她睫毛上凝结成霜,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宴妤屏住呼吸,悄悄退回沙发。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