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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线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时，宴妤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沙发对面的壁炉里余烬尚温，屋内弥漫着咖啡和松木的混合香气。她坐起身，发现茶几上多了一份早餐——全麦面包、水煮蛋和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

不是咖啡，闻起来像是......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甜中带着微妙的辛辣。

"姜汁蜂蜜茶，对感冒有效。"

埃里克的声音从工作台方向传来，他正低头调试一台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镜头环。

"谢谢。"宴妤捧着温暖的杯子，喉咙确实没有昨晚那么疼了，"暴风雪停了吗？"

"暂时。"埃里克终于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中像冰封的湖面，"道路下午才能通。"

宴妤下意识地摸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她本该感到焦虑——行程被打乱，预订的极光团肯定赶不上了，粉丝们等待的更新也无法完成。但此刻，看着窗外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的雪原，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着她。

"那些照片，"她指向墙上的极光作品，"都是你拍的？"

埃里克点了点头，继续摆弄相机。

"我能看看吗？"

他停下动作，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这个请求的合理性。最终，他站起身走向墙壁，取下一幅装帧简单的作品递给她。

"2018年3月，雷克雅未克郊外。"

照片中的极光如同被风吹散的绿色薄纱，蜿蜒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宴妤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银色标记——"E.H."，埃里克名字的缩写。

"太美了。"她由衷赞叹，"我本来报了极光观测团，现在看来要错过了。"

埃里克收回照片，重新挂回原处。"商业团拍不到真正的极光。"

"那怎样才能拍到'真正的'极光？"宴妤忍不住追问。

埃里克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在评估她是否真的感兴趣，还是仅仅出于礼貌。"需要远离光污染，等待地磁活动峰值，还有——"他顿了顿，"耐心。"

宴妤放下茶杯，突然做了个决定。"你能教我吗？"

屋内陷入沉默。埃里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宴妤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相机快门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

"我是认真的，"她补充道，"我有摄影基础，不会太麻烦你。"

埃里克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的雪景。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下午四点出发，"他终于开口，"穿暖些。"

宴妤没想到他真会答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埃里克已经转身进了暗房，关门的动作轻柔却坚决。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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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四十分，宴妤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在门口。她借用了观测站的备用防寒服——虽然大了至少两个号，但出奇地暖和。埃里克从储藏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两套专业的三脚架和相机。

"先学设置。"他递给她一台看起来相当复杂的相机，"ISO不超过800，光圈开到最大。"

宴妤手忙脚乱地调整着菜单，埃里克站在一旁，双臂交叉。当她第三次错过正确的设置选项时，他叹了口气，突然站到她身后。

"这里。"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咖啡香气。修长的手指越过她的肩膀，在相机屏幕上轻点几下。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却没有真正接触，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

宴妤屏住呼吸，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埃里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时，她能看到他指节处细小的疤痕——常年暴露在严寒中的痕迹。

"白平衡设为阴天模式，"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手动对焦到无限远回拨一点。"

说完，他迅速退开，仿佛刚才的靠近从未发生。宴妤悄悄呼出一口气，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发烫。

"为什么不能用自动模式？"她试图转移注意力。

埃里克正在检查备用电池，头也不抬："自动模式拍不出极光的层次。"

他递给她一副专业手套，指尖相触的瞬间，宴妤注意到他的手掌温暖得出奇，与冷峻的外表截然不同。

"你的手好暖。"

"血液循环好。"埃里克简短地回答，然后推开观测站的门，"跟紧，雪很厚。"

室外的寒冷立刻给了宴妤一个下马威。

即使穿着厚重的防寒服，刺骨的风还是轻易穿透了层层布料。她跟着埃里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观测站后方的小山丘，每一步都陷到膝盖深的雪中。

"就在这里。"埃里克选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动作利落地架好三脚架。宴妤学着他的样子，却怎么也拧不紧固定螺丝。

埃里克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检查她的装备。他没有直接帮忙，而是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找到正确的角度和力度。

"感觉力度，"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不是越紧越好。"

宴妤点点头，这次成功固定了三脚架。埃里克退后几步，似乎对她的学习能力还算满意。

"现在等待。"

"要等多久？"

"看极光的心情。"埃里克调整着自己的相机，语气平淡，"可能一小时，可能整晚。"

宴妤刚想回应，一阵强风突然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埃里克瞥了她一眼，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瓶递给她。

"喝掉。"

里面的液体滚烫，带着浓郁的巧克力和香料味道。"这是什么？"

"热可可配方，"埃里克已经重新专注于自己的相机，"能让你多撑两小时。"

宴妤小口啜饮着神奇的热饮，感觉温暖从胃部扩散到全身。她偷偷观察着埃里克工作的样子——他检查设备的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外科手术，灰蓝色的眼睛不断在天际线和相机屏幕之间切换，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专注的张力。

"你为什么会成为极光摄影师？"在漫长的沉默后，宴妤忍不住问道。

埃里克的手指在快门上停顿了一瞬。

"光线不会说谎。"他最终回答，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宴妤正想追问，突然注意到埃里克的相机屏幕上有文件夹列表。在一排以日期和坐标命名的文件夹中，有一个格外显眼——"Aurora_Subject17B"。

"那是什么？"她指向屏幕。

埃里克迅速切换了页面，速度快得可疑。"分类系统。"

宴妤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但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勾起。Subject 17B？难道他是把极光当作研究对象编号？还是说...

她的思绪被埃里克突然的动作打断。他猛地抬头看向北方天空，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来了。"

宴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起初什么也没看见。然后，仿佛有人在天幕上轻轻刷了一层半透明的绿色水彩，极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调整你的曝光，"埃里克的声音突然变得热切，"看取景框，不是肉眼！"

宴妤手忙脚乱地看向相机屏幕，只见那片微弱的绿光在长曝光下变得鲜艳夺目，如同被唤醒的精灵。她按下快门，心脏在胸腔里兴奋地跳动。

"再调高一点ISO，"埃里克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身后，但没有像上次那样靠近，"注意高光部分不要过曝。"

极光在他们眼前变幻着形状，时而如飘带，时而如瀑布。宴妤完全忘记了寒冷，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中。当她回放刚拍的照片时，忍不住欢呼出声。

"我拍到了！真的拍到了！"

埃里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初学者运气。"

"才不是，"宴妤得意地展示着屏幕，"是老师教得好。"

埃里克没有回应，但宴妤注意到他调整三脚架的动作变得轻快了些。

极光持续了约四十分钟，期间埃里克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给出简短的指示。当最后一丝绿光消散在天际时，宴妤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发麻，脸颊也失去了知觉。

"收工。"埃里克利落地拆卸设备，"明天可以教你后期处理。"

宴妤惊讶地抬头："明天？我以为道路通了我就得离开。"

埃里克将三脚架收进背包，语气平淡："明天晚上有更强的地磁活动。"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你有兴趣。"

宴妤正想回答，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她踉跄了一下，眼前的雪地开始旋转。

"宴妤？"

这是埃里克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肩膀，接着一个温暖的掌心贴上了她的额头。

"你在发烧。"埃里克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罕见的急切，"我们得立刻回去。"

宴妤想说自己没事，但嘴唇已经不听使唤。模糊中，她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埃里克的心跳声透过厚厚的防寒服传来，又快又稳。

"坚持住，"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别睡。"

宴妤想说自己只是有点累，但黑暗已经温柔地笼罩了她。最后的意识中，是埃里克抱着她在雪地中奔跑的颠簸感，和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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