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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娜的消息在早餐时分传来——道路已经完全畅通，随时可以通行。宴妤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

"嗯。"埃里克看了一眼消息，表情如常，"今天有强极光活动。"

他说的如此简单，仿佛这就是对那条消息的全部回应。宴妤抬头看他，发现埃里克正专注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动作精确得像是进行某种实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线。

"KP指数预测多少？"宴妤问道，故意用了他的专业术语。

"7.8。"埃里克放下餐刀，"频率接近母亲预测的共振窗口。"

他站起身，收拾两人的餐盘，动作流畅而熟练。宴妤注意到，自从那天在阁楼上牵手后，埃里克开始自然而然地承担这些小任务，仿佛在无声地表达着什么。

"需要准备什么吗？"宴妤跟着他走进厨房。

"相机。三脚架。"埃里克冲洗着盘子，"还有笔记本。"

"你母亲的？"

"嗯。"埃里克关上水龙头，擦干手，"今晚...特别。"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不同寻常的重量。宴妤点点头，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她知道埃里克指的是什么——那个关于极光与情感共振的理论，那个可能解释了他们之间奇妙连接的科学假设。

整个下午，观测站都笼罩在一种静谧的期待中。宴妤帮埃里克整理近期拍摄的照片，按照日期和主题分类。她发现自己已经能辨认出那些专业术语——ISO值、光圈大小、曝光时间，就像一门新学会的语言。

"这张构图很美。"她拿起一张极光与冰川的合影。

埃里克凑过来看，肩膀轻轻擦过她的。他的气息拂过宴妤的耳际，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光线太强了。高光部分细节丢失。"

宴妤笑了。"你总是看到技术问题，而我看到的是美。"

埃里克沉默了片刻，然后指向照片一角。"这里。有只北极狐。那才是美的部分。"

宴妤凑近看，果然在冰川阴影处发现了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她惊讶地看向埃里克，发现他正注视着她，而不是照片。那一瞬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科学家的冷静，而是某种更温暖的东西。

"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宴妤轻声说。

埃里克没有回应，但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他转身继续整理设备，宴妤则继续分类照片，偶尔哼起不知名的旋律。当她第三次重复同一段调子时，抬头发现埃里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正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你走调了。"埃里克说，但眼神柔和。

宴妤拿起一张照片作势要扔他，埃里克迅速抬手挡住，两人之间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这笑声在安静的观测站里显得格外清脆，像是冰封已久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傍晚时分，古娜再次来访，带来了一篮新鲜出炉的酥皮点心和一壶特制花茶。

"为了今晚。"她神秘地说，将篮子放在茶几上，"艾莎以前最爱在这种夜晚喝这个。"

埃里克接过篮子，表情略显复杂。"谢谢。"

古娜捏了捏宴妤的手。"好好享受。"她眨眨眼，然后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了。

宴妤打开篮子，里面除了点心和茶，还有一张小纸条："当频率对了，连冰山都会唱歌。——A.H."

"这是..."

"母亲的笔迹。"埃里克接过纸条，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古娜一定保存了很久。"

晚餐很简单，两人都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即将到来的极光活动上。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时，埃里克带着设备，领着宴妤登上阁楼。

阁楼比往常更温暖，埃里克显然提前调整了温度。他在中央铺了一块厚实的羊毛毯，周围摆放着几台相机和三脚架，还有那本珍贵的笔记本。

"预计九点开始。"他检查着仪器，"持续约两小时。"

宴妤坐在毯子上，接过埃里克递来的热茶——古娜带来的特制花茶，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和蜂蜜香气。她小口啜饮着，看着埃里克调试设备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像是一场独舞。

"你相信吗？"宴妤突然问，"你母亲的理论。"

埃里克停下手中的工作，思考了片刻。"相信数据。"他最终说，"今晚...就是验证。"

"如果真的有极光共振，会发生什么？"

"情感放大。"埃里克坐到她身旁，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根据母亲的记录，观测者会体验到更强烈的情感波动，更容易表达平时压抑的感受。"

宴妤凑过去看那页笔记，肩膀贴着埃里克的。笔记上记录着几次疑似极光共振的案例，其中一段特别引人注目：

"...当频率达到7.8Hz时，J先生突然向相伴二十年的妻子表白，称'仿佛有外力推着我说出这些话'。值得注意的是，J先生平时以沉默寡言著称..."

"你找到过其他案例吗？"宴妤问。

埃里克摇摇头。"不够严谨。但..."他停顿了一下，"父亲向母亲求婚，就是在这样的夜晚。"

宴妤惊讶地看向他。"真的？"

"嗯。"埃里克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说'像是有人按下了我脑子里的开关'。"

这个小小的家庭故事让宴妤看到了埃里克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正想追问更多，突然埃里克抬手示意安静。

"开始了。"

宴妤抬头看向玻璃穹顶外的天空。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有熟悉的星光。然后，一道微弱的紫色光带如同羞涩的舞者，悄然出现在天幕边缘。

"频率..."埃里克迅速检查仪器，"7.3Hz，还在上升。"

紫色极光渐渐变得明亮，与传统的绿色光带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宴妤屏住呼吸，感到一种奇特的悸动从胸口升起——不全是因为极光的美丽，更多是这种与埃里克共享的时刻。

"7.6Hz。"埃里克记录着数据，但目光不时看向宴妤，"感觉如何？"

"有点...奇怪。"宴妤按住胸口，"心跳很快，但不仅仅是因为兴奋。"

埃里克放下仪器，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处，表情专注得像在进行重要实验。"心率92。平时多少？"

"大概...72？"宴妤不确定地说，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埃里克的手指上——温暖、干燥，带着轻微的茧。

"情绪确实会影响生理指标。"埃里克低声说，但没有松开手。

宴妤顺势靠在他肩上，两人一起仰望着变幻的极光。埃里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任由她依偎着。

"7.8Hz。"他看着仪器，声音略显紧绷，"共振频率。"

就在这一刻，极光突然爆发，紫色和绿色的光带如同交响乐达到高潮，在天幕上舞动出令人窒息的图案。宴妤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头顶蔓延到脚尖，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共鸣。

"埃里克..."她轻声唤道。

埃里克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极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宴妤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情感——那不是科学家观察数据时的专注，而是一个人看向心爱之人时的柔软与渴望。

"数据..."他声音嘶哑，"需要更多数据。"

宴妤忍不住笑了。"还在想着研究？"

"嗯。"埃里克点头，但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新的变量...需要记录。"

极光在他们头顶流转，频率仪稳定地显示着7.8Hz。宴妤鼓起勇气，轻轻抚上埃里克的脸颊。他的皮肤比想象中温暖，下颌线的胡茬刮擦着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妙的触感。

"这是什么数据？"她轻声问。

埃里克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倾身向前。当他的唇轻轻贴上宴妤的时，极光恰好达到最亮——紫色与绿色交织的光芒透过玻璃穹顶洒在他们身上，像是来自宇宙的祝福。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但宴妤感到一股电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当埃里克退开时，他的眼睛比任何极光都要明亮。

"初步数据..."他的声音低沉，"支持母亲的理论。"

宴妤笑着摇头，再次拉近他。"需要重复实验验证可靠性。"

第二次吻比第一次坚定许多。埃里克的手小心地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颧骨，像是在铭记这一刻的触感。宴妤能尝到他唇上残留的花茶味道——甜中带着微苦，就像他们相识的整个过程。

当极光渐渐减弱，频率回落到基线水平时，两人依然依偎在毯子上。宴妤翻阅着艾莎的笔记本，突然在一页停了下来。

"埃里克，看这个。"

那页笔记的日期是艾莎去世前一个月，上面写着：

"Eiríkur今天又拒绝了一个女孩的邀请。他太像他父亲了，把所有情感都锁在数据后面。但我相信，当对的人出现时，连最顽固的冰山也会融化。也许是在极光共振的夜晚？一个能让他放下相机和仪器的女孩..."

宴妤抬头看向埃里克，发现他正凝视着那段文字，表情复杂。

"她总是对的。"最终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擦过母亲的笔迹。

宴妤靠回他肩上，两人静静地看着极光渐渐消散。仪器上的频率显示已经回到了普通水平，但某种奇妙的变化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不再需要极光共振的催化，那些情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频率。

"机票..."埃里克突然开口。

"嗯？"

"什么时候？"

宴妤沉默了片刻。"后天上午。"她轻声说，"但我可以..."

"不。"埃里克摇头，"按计划。"

宴妤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但眼神依然柔和。

"我们有明天。"他说，仿佛这就是全部的解释。

宴妤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无论今晚发生了什么，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道路已经畅通，她的旅程需要继续。但此刻，在这个极光见证的夜晚，他们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

当最后一缕极光消失在天际时，埃里克轻轻吻了吻宴妤的发顶，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让她心安。她知道，有些连接一旦形成，就不会轻易消散——就像那些被极光离子标记过的大气层，即使光芒褪去，痕迹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