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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的观测站笼罩在一种蓝色的静谧中。宴妤轻手轻脚地下楼，发现厨房的灯已经亮了，埃里克背对着门口，正在煎什么东西。

"我以为你还在睡。"她轻声说。

埃里克转过身，手里握着锅铲。他穿着那件常穿的深灰色毛衣，头发略显凌乱，像是匆忙起床还没来得及整理。"早餐。"他简短地说，然后继续翻动锅里的食物。

宴妤在餐桌前坐下，看着埃里克忙碌的背影。自从极光共振那晚后，他们之间多了些无言的默契，少了些最初的拘谨。但此刻，沉默中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压抑——今天是离别的日子。

"咖啡。"埃里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放在她面前，动作比平时重了些，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宴妤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埃里克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但宴妤确信自己看到了埃里克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谢谢。"她小声说，双手捧住咖啡杯汲取温暖。

埃里克端来两份煎饼和水果，在宴妤对面坐下。他们安静地吃着，刀叉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观测站里格外清晰。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给一切蒙上一层柔和的蓝灰色调。

"车加满油了。"埃里克突然开口，"GPS设好了雷克雅未克机场路线。"

宴妤点点头，喉咙突然发紧。"嗯，谢谢。"

"药物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格里。"埃里克继续说，眼睛盯着自己的盘子，"剂量都标好了。"

"埃里克。"宴妤轻声唤道。

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

"我会想念这里的。"宴妤说，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想念极光。想念...你。"

埃里克的手指在餐刀上收紧，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宴妤面前。

"给你的。"他的声音低沉，"到威尼斯再打开。"

宴妤接过信封，感觉里面像是有照片或明信片之类的东西。"为什么是威尼斯？"

"水城的光影..."埃里克停顿了一下，"你会想记录的。"

宴妤将信封小心地放进随身背包的内层，紧贴着护照。这个小小的约定让她突然有了勇气面对离别——这不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到威尼斯再打开"的承诺。

早餐后，宴妤最后一次检查行李。她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当她拖着行李箱来到客厅时，埃里克已经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车钥匙。

"我送你到主路。"他说。

观测站外的空气清冷而新鲜，带着松木和雪的味道。宴妤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气息铭记在心。埃里克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宴妤转身看向观测站——这个意外成为她旅途中最难忘一站的地方。木屋在晨光中显得安静而坚实，烟囱里飘出最后一缕轻烟，像是在挥手告别。

"好了。"她轻声说，不确定是对埃里克还是对观测站。

车内的空间狭小而私密。埃里克开车时全神贯注，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宴妤偷偷观察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她想记住这一切，就像记住极光的每一个颜色变化。

"到了。"二十分钟后，埃里克将车停在主路口，"右转直行就到雷克雅未克。"

宴妤点点头，突然不知该如何道别。谢谢显得太客套，再见又太过决绝。就在她犹豫时，埃里克从后座拿出一个小盒子。

"还有这个。"他递给宴妤，"忘记放行李了。"

宴妤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台老式胶片相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这是..."

"母亲的备用相机。"埃里克解释道，"轻便。适合旅行。"

宴妤小心地捧起相机，发现里面已经装好了胶卷。当她翻转相机时，一张小纸条从底部掉出来："记录你的光影。——E.H."

"埃里克，我..."宴妤抬起头，却发现埃里克已经下车，正从后备箱取出她的行李。

主路上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埃里克将行李箱放在路边，然后转身面对宴妤。晨光中，他的表情比平时柔和许多，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宴妤读不懂的情绪。

"到了发邮件。"他说，声音低沉，"确认安全。"

宴妤点点头，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了埃里克。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双手轻轻环住她的后背。埃里克的心跳透过厚厚的衣物传来，快而有力。

"我会的。"宴妤在他耳边轻声说，"保重。"

当她退开时，埃里克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手腕，像是一个无言的告别。宴妤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埃里克的身影越来越小，但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转弯处才彻底消失。

前往雷克雅未克的路上，宴妤的思绪如同车外的风景般飞掠而过。极光，暴风雪，暗房里的照片，阁楼上的吻...这一切像是一场梦，而现在她正从梦中醒来。

机场的还车手续很顺利，离登机还有几个小时。宴妤在候机厅的咖啡店坐下，取出埃里克给的老式相机。她好奇地打开后盖，想检查一下胶卷，却发现里面已经有几张曝光的胶片。

"奇怪..."她小声嘀咕，小心地合上后盖。难道埃里克忘记取出以前的胶卷了？

飞机起飞时，宴妤透过舷窗看着冰岛渐渐变小。白雪覆盖的火山，蜿蜒的公路，还有远处可能藏着观测站的那片森林...一切都慢慢变成了微缩景观。她拿出相机，拍下了这离别的视角。

在万米高空的平稳飞行中，宴妤终于忍不住取出那台老式相机，对着灯光试图看清已经拍摄的内容。当然，这毫无意义——胶片上的影像需要冲洗才能显现。但她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什么埃里克想让她知道的东西。

抵达哥本哈根转机时，宴妤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拿出笔记本电脑。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新建了一封邮件：

收件人：e.hofsson@aurora.ic

主题：安全转机

埃里克，

已安全抵达哥本哈根，等待飞往威尼斯的航班。冰岛的天气很好，希望观测站也是。

相机很珍贵，我会好好使用。虽然不确定里面是否已经有你的照片，但如果是，我会珍惜。

威尼斯见。

宴妤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按下发送键。邮件瞬间显示发送成功，但可能很久都不会有回复——如果会有的话。埃里克不是那种会写长篇邮件的人。

飞往威尼斯的航班上，宴妤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中埃里克站在极光下，手里拿着那台老式相机，但当他按下快门时，出现的却是威尼斯的运河和桥梁。她醒来时，飞机正在下降，窗外是亚得里亚海蔚蓝的水面。

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比想象中繁忙。宴妤排队过关时，突然想起埃里克给的信封。"到威尼斯再打开"，现在她就在这里。

取出信封，宴妤小心地拆开封口。里面是一张手绘的威尼斯地图，标记着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和简短的注释："日出时的鱼市光影"，"午后三点的窄巷阴影"，"日落前半小时的叹息桥角度"...每个标记都是埃里克工整的字迹，像是某种寻宝线索。

地图背面写着一行字："极光会消失，但镜头记住了一切。——E.H."

宴妤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胸口涌起一阵温暖。这是埃里克式的告别——没有感伤的话语，只有实用的拍摄建议和一个摄影师的浪漫。

当她推着行李走向水上巴士站时，阳光照在运河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宴妤下意识地举起那台老式相机，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像是为这段新旅程按下了开始键。

威尼斯的空气与冰岛截然不同——湿润、温暖，带着海水和古老石头的气息。宴妤深吸一口气，将埃里克的信封装回背包深处。现在，是时候面对这座水城，和它可能带给她的新故事了。

但当她摸到口袋里那台装着秘密胶片的老式相机时，宴妤知道，有些记忆就像完美曝光的光影，一旦定格，便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