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的名号,花溶月自然有所耳闻。
若非他远在海外仙山,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便仍非他莫属。
传闻二十余年前,其妻莫名亡故后,他便不常现于人前。
蜗居雪月城,终日醉生梦死,又踏遍天涯,只为酿成一碗“孟婆汤”。
无人知晓,究竟是何种心念,支撑他继续活着。
二十余年来,他并非想要忘却,只是渴望在幻梦之中,再见所爱之人最后一面。
日子久了,记忆便也日渐模糊了。
唯有那温柔的话语,坚定不移的选择,恍如昨日。
忘记一个人,是先忘其容貌,还是先忘其声音呢?
百里东君觉得,定是容貌。
她的浅笑、难过、哭泣……
那张脸忆起时,未必是美好,却也未必是痛苦。
正因如此,才更加痛不欲生。
纵然百里东君瞬息千里,可要传信过去却要很久了。
至少也要半个多月。
账房。
司空千落抓了抓头发,满脸的生无可恋。
转头问萧瑟:“这个怎么算啊。”
她的亲亲阿爹抛下她去风花雪月了,留她一个人面对着堆积成山的公务。
好吧,其实还有一个的,那就是萧瑟。
雷无桀也指望不上,已经给叶若依传信了。
萧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无奈到:“你再算一遍我去看。”
总不能全靠他啊。
而且,司空千落终究是要继任城主之位,早些熟悉日后也方便些。
_
看着那抚琴的少女,司空长风的思绪有些飘远。
大概……
是有些想念了吧。
花溶月的琴棋书画不算精通,是一种淹没在世家贵女中的平平无奇。
但是她的一切,都像她整个人一样柔和。
她并不明白,为何这个三城主对自己如此青睐。
恍惚间,觉得有些旁的东西在。
可惜她有自知之明,应该只是像某一个故人吧。
“你的琴……弹得很好。”
“前辈谬赞了。”
司空长风并不喜欢听到那些恭敬的称呼,只是如今身份就摆在这里。
他轻声道:“再过几日,东君就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很轻软的应答,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了。
花溶月的话很少,基本也是司空长风再说。
数日之后。
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花溶月第一次见到了百里东君。
男子一袭青衣,风尘仆仆,月色映衬下,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视线猝然交汇。
他的眼中,交织着爱与恨、喜与悲,还有久别重逢的悸动……
可惜相隔太远,花溶月无法分辨。
隔了无数光阴的相遇,就在此刻。
眨眼之间,那人已至花溶月身前。
她惊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倒。
一只手臂及时扶住了她。抬眼迎上,是一双带着关切的眸子。
只听那人道:“你好,我是百里东君。”
看清他的面容,花溶月微微一怔。
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她这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应道:“你、你好,我叫花溶月。”
这可是酒仙百里东君啊。
待花溶月站稳,他才松手,轻声道:“嗯,天启城来的贵女。”
花溶月有些紧张:“不敢,溶月只是寻常世家女子罢了。”
百里东君看着她,心道:果然,如司空长风所言,分毫不差。
他道:“别来无恙。”
听闻此话,花溶月虽觉奇怪,也还是应道:“别来无恙。”
不记得,也无妨。
百里东君并未久留。夜色已深,他一个男子留在花溶月处终究不妥。
第二日一早,他又来了,这回倒是好好拾掇了一番。
萧瑟点评道:“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司空千落一脸惊奇。她还是头一回见那位邋遢的酒仙这般模样。
望着他朝芳华院走去的身影,她恍然大悟:“他这是要和我阿爹抢姑娘!”
这想法简直和雷无桀一样犯浑,看来是司空长风之前给人留下的误会太深了。
萧瑟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无奈道:“瞎想什么呢?”顿了顿,又补充道,“依我看……你阿爹是绝无此等心思的。”
“真的吗?”
“真的。”
司空千落似乎有些惋惜。
百里东君这身皮囊自然是世间数一数二的俊美,岁月只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独特韵味。
与司空长风不同——司空长风已为人父,通身透着温和的长辈气质。
而在百里东君面前,花溶月便有些不自在了。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百里东君便道:“听长风说你的琴弹得极好,可以给我弹吗?”
“是三城主抬爱。若大城主想听,溶月现在便可为您弹奏。”花溶月低眉顺目。
行礼起身离开,去取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