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在看台上坐到后半夜,露水把衬衫浸得发潮,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最后停留在和张桂源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还是三天前,他问“明天训练带水吗”,对方回了个“嗯”的表情包,再往后就只剩一片空白。
他掐灭最后一根烟,烟盒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王浩的话像根刺扎在喉咙里——
王浩你再耗下去,说不定真成别人的了
可张桂源是Alpha啊,那个会红着脸递给他饼干、会在球场上被撞了也只敢小声说“没事”的Alpha,怎么会和另一个Omega走到一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摁了下去。他想起张桂源后颈总是贴着的抑制贴,想起对方信息素淡得像被水洗过,想起那次打闹时不小心碰到对方手腕,摸到的那片细腻得不像Alpha的皮肤。
杨博文不像A……
杨博文低声重复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张桂源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篮球服,领口被汗水浸得发皱,却还是对着镜头笑,眼里的光比场边的灯还亮。
第二天清晨的训练馆格外安静,杨博文故意来得早,却在门口撞见了张桂源和张函瑞。两人并排走着,张桂源的书包带子歪了,张函瑞伸手帮他理好,指尖擦过他后颈时,张桂源缩了一下,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那瞬间杨博文的呼吸顿了顿。Alpha之间哪会有这么亲昵的动作?
张函瑞早啊,博文
张函瑞先打招呼,语气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张桂源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张函瑞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脸,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杨博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闷闷的疼。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都在发僵:
杨博文早
三个人一起往里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糖味。杨博文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张桂源那边飘,对方正低头听张函瑞说话,肩膀微微耸着,像只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小鸟。
这场景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想起以前张桂源总爱跟在他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会叽叽喳喳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会在他喝水时悄悄递上纸巾。那些被他当作“兄弟情”的细节,此刻回想起来,竟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柔软。
训练间隙,杨博文坐在场边擦汗,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张桂源身上。对方正和张函瑞坐在长椅上,张函瑞拿着笔记本不知道在讲什么,张桂源听得认真,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在他们周围打着旋,亲昵得像一幅画。
王浩看什么呢?
王浩拍了把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王浩人俩聊得挺开心啊
杨博文收回目光,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
杨博文没什么
王浩没什么?
王浩嗤笑一声,
王浩你刚才那眼神,恨不得把张函瑞盯出个洞来。我说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去帮你问了
杨博文别瞎闹
杨博文皱眉,却没什么底气。他看着张桂源仰头喝水,喉结滚动的弧度都透着股秀气,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像个笑话——什么AA恋不被接受,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搞错了对方的性别。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手里的水瓶差点没拿稳。
下午放学,杨博文故意绕去了张函瑞家附近的那条路。他靠在电线杆上,看着夕阳把路面染成金红色,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没过多久,就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张桂源正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张函瑞在旁边说着什么,逗得他笑出了声,肩膀轻轻晃着,像只快活的小兽。杨博文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张函瑞博文?
张函瑞先看见了他,笑着挥了挥手。
张桂源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手指绞着书包带。
杨博文走过去,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
杨博文这么巧,你们也走这条路?
张函瑞嗯,桂源这几天在我家住
张函瑞说得坦然,伸手拍了拍张桂源的后背,
张函瑞他怕黑,一个人不敢睡
张桂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抬头瞪了张函瑞一眼,却没反驳。
杨博文的视线落在张函瑞后颈,那里的衣领没拉好,露出一片淡粉色的皮肤。他的呼吸骤然停住——那上面有一圈浅浅的牙印,形状清晰,像是被人用力咬过。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牙印周围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桂花味,不是张函瑞的栀子花香,而是……张桂源的味道。
杨博文临时标记
这四个字像炸雷在他脑子里炸开,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他猛地看向张桂源,对方正低着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手指死死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
Alpha给Omega做临时标记,再正常不过。杨博文看着那圈牙印,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王浩说得对,张桂源和张函瑞站在一起才像正常的样子——一个Alpha,一个Omega,亲密到可以留下标记的程度。
那他之前的那些怀疑,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简直像个笑话。
杨博文你脖子怎么了?
杨博文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张函瑞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后颈,不在意地笑了笑:
张函瑞哦,这个啊,昨天不小心被猫抓了
张桂源的身体猛地一颤,抬头飞快地看了杨博文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杨博文扯了扯嘴角,没接话。猫抓的?哪只猫能抓得这么整齐,还偏偏落在腺体上?他看着张桂源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塌了下去。
原来那些温柔不是错觉,只是不属于他而已。那个会红着脸对他笑的Alpha,早就把同样的温柔给了别人,甚至到了可以留下标记的地步。
张函瑞我们先走了
张函瑞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拉了拉张桂源的胳膊,
张函瑞明天见,博文
张桂源没说话,跟着张函瑞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杨博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走路的姿势很轻,不像其他Alpha那样带着风,反而像片羽毛,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杨博文喂
杨博文鬼使神差地开口。
张桂源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杨博文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想问
杨博文你是不是喜欢张函瑞
想问
杨博文那标记是你做的吗
想问
杨博文那我呢,你以前对我的那些好,又算什么
可最终,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自嘲:
杨博文没什么,路上小心
张桂源的眼神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低下头,跟着张函瑞走进了巷子深处,背影单薄得让人心疼。
杨博文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巷子里的灯亮起,才转身往回走。雪松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带着浓重的失落,把周围的空气都染得发涩。
他想起张桂源第一次给他送饼干的样子,用保鲜盒装着,上面还贴了张画歪了的笑脸;想起对方看他打球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想起那次他发烧,张桂源跑遍了整条街的药店,回来时额头上全是汗,却还是笑着说“幸好买到了”。
那些被他当作“兄弟情”的细节,原来都是Alpha对Omega的示好,只是他笨,一直没看懂。
杨博文杨博文啊杨博文,你可真行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自嘲地笑了笑,眼眶却莫名发烫。
张函瑞家的客厅里,张桂源把自己蜷在沙发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抱枕上的线头。张函瑞端着牛奶走过来,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函瑞你刚才那反应,生怕杨博文看不出来?
张桂源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水汽:
张桂源我哪有……
张函瑞还说没有?
函瑞挑眉,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张函瑞我一说被猫抓的,你脸都白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他就得当场拆穿你了
张桂源低下头,小声嘟囔:
张桂源谁让你说猫抓的……那明明是我咬的。
张函瑞不然说什么?
张函瑞拿起手机,对着后颈拍了张照,递到他面前,
张函瑞你自己看,这牙印多明显,说不小心碰到谁信?现在全校估计都在传,‘Alpha’张桂源把Omega张函瑞给临时标记了
照片里的牙印清晰可见,周围还泛着淡淡的粉色,确实像极了Alpha宣示主权的标记。张桂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伸手想去抢手机,却被张函瑞躲开。
张桂源你还笑!
张桂源急得快哭了,
张桂源要是被杨博文知道……
张函瑞知道什么?
张函瑞挑眉,
张函瑞知道你一个‘Alpha’,把我这个Omega咬出了标记?他只会觉得你占有欲强,更不会怀疑你的性别了
张桂源愣住了,张函瑞说得有道理。可他一想起杨博文刚才的眼神,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
张桂源他好像……误会了
张桂源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
张桂源他肯定以为我和你……
张函瑞以为就以为呗
张函瑞无所谓地耸耸肩,喝了口牛奶,
张函瑞正好让他着急着急。谁让他整天揣着那些心思不说,活该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巷口的路灯亮着,杨博文刚才站过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想起对方刚才自嘲的笑,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张桂源函瑞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小,
张桂源你说……杨博文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张函瑞放下牛奶杯,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
张函瑞你啊,就是当局者迷。他要是不喜欢你,能整天盯着你看?能把你做的饼干当宝贝?能因为你跟我走得近,就一个人在看台上喝闷酒?
张桂源愣住了:
张桂源他喝酒了?
张函瑞可不是嘛
张函瑞哼了一声,
张函瑞王浩都跟我说了,说他一口一个‘AA恋不正常’,一口一个‘怕吓到你’,我看他就是怂
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微发颤。杨博文……是因为这个才躲着他的吗?
张函瑞对了
张函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自己后颈的牙印,
张函瑞你这个痕迹是真挺独特的,都让别人以为你给我临时标记了。那些觉得你是Alpha的,现在估计都在议论,说你占有欲强呢
他顿了顿,看着张桂源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张函瑞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本来就是你一时没忍住,现在倒成了保护你的伪装
张桂源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没说话。他想起杨博文刚才的眼神,那里面的失落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了。
杨博文回到家时,客厅里空无一人。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走到阳台,拿出烟盒。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想起张函瑞后颈的牙印,想起那股缠绕在栀子花香里的桂花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张桂源不是信息素淡,只是不在他面前释放而已。原来对方不是不会对人亲近,只是亲近的人不是他而已。
他以前总觉得张桂源不像Alpha,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傻。一个能给Omega做临时标记的Alpha,怎么会不像Alpha?那些所谓的“柔软”“害羞”,不过是对方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有的样子。
而他,竟然把这些温柔当成了独一无二的偏爱,还傻乎乎地纠结着AA恋会不会被接受。
杨博文真是个笑话
杨博文对着夜空吐出一口烟圈,烟圈在风里散得很快,像他那些自作多情的心思。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王浩发来的消息:
王浩打听清楚了,张函瑞后颈那印子,真是张桂源弄的。有人看见他俩昨天在天台待了好久,回来的时候张函瑞脖子就红了
杨博文盯着那条消息,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他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烟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像座小小的坟。
原来真的是他。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特殊,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杨博文拿起手机,翻到和张桂源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却不知道该打些什么。问他为什么?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扔回沙发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夜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过来,把他身上的雪松味吹散了些。他看着远处张函瑞家的方向,那里的灯亮着,温暖而明亮,却不属于他。
也许这样也好,杨博文想。至少他不用再纠结AA恋会不会被接受,不用再害怕自己的喜欢会伤害到对方。
只是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想起张桂源笑起来的样子,想起对方递饼干时泛红的耳根,想起那次意外拥抱时,对方身上淡淡的奶糖味。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子里回放,清晰得让他心疼。
杨博文算了
杨博文对着空旷的阳台说,声音很轻,
杨博文就这样吧
至少,他还能远远看着,看着那个总是脸红的小家伙,在别人的保护下,笑得那么开心。
这样,就够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会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