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的教室像被按了重启键，瞬间从沉寂切换到沸腾模式。
靠窗的女生们正对着一本杂志叽叽喳喳，讨论着新出的偶像剧男主；后排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往厕所冲，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前排戴眼镜的学霸已经摊开习题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各种声音搅在一起，热闹得像个刚开集的菜市场，又精准地踩在上课前的躁动点上，一切都和往常没两样。
范知予就是被这阵活泛的喧闹拽醒的。他睫毛颤了颤，像是粘了胶水的眼皮好不容易掀开条缝，视线里的黑板、课桌都蒙着层毛玻璃似的白雾。他抬手揉了揉脸，指腹碾过眼角的分泌物，连带把脸颊按出几道红印，可混沌的脑袋还是转不动，像是灌了铅的轴承。
困意这东西邪门得很，明明刚睡醒，却比熬夜三天还难熬，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栽，下巴磕在胳膊肘上发出轻响，又猛地惊醒抬头，脖颈都快晃出残影，活像只被按了快进键的啄米鸡。
"同桌，"他终于撑不住，用气音往旁边拱了拱，声音黏糊糊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老师来了记得叫我一声，不然我被老张抓住，明天就见不到你帅气的同桌了。"
话音还没落地，他已经"咚"地把脸砸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连带着笔袋都震得跳了跳，没过三秒，均匀的呼吸声就从胳膊肘底下钻了出来，后脑勺的软发还随着呼吸轻轻颤。
夏陌刚要扯着嘴角怼一句"谁管你"，余光就瞥见范知予后颈露出的一小片皮肤，被阳光晒得泛着浅粉，连带着那撮不服帖的碎发都透着点乖。
他指尖顿在半空，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挑，忽然勾出个极淡的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有点像看自家闯祸的小狗终于安分下来的纵容，又有点藏着掖着的期待。
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夏陌甚至没回头。
老张的脚步声太有辨识度了，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笃笃笃"的，像老式挂钟的秒针，永远踩着上课铃的尾巴。
果然，铃声刚响到第三拍，老张已经站在讲台上，手里那本卷了角的教案"啪"地拍在讲台，粉笔灰都惊得跳了三尺高。
老爷子扫了眼教室，目光精准锁定趴在桌上的那团"障碍物"。
他从粉笔盒里捻起个圆滚滚的粉笔头，食指拇指捏着转了半圈，手腕轻抖，那粉笔头就带着破空的"咻"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范知予后脑勺。
"唔......"范知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都震得支棱起来，眼神还是懵的，像蒙着层水汽的玻璃珠，后脑勺那点红印格外显眼。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正好对上老张那眯成缝的眼睛，老张还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活像在说"怎么样，你老师我这手准头没退步吧"。
"范同学这觉睡得够沉啊，"老张慢悠悠地开口，手里转着半截粉笔，"昨晚是偷偷补课了 ，还是偷偷翻墙去网吧组队了？"
范知予这才彻底回魂，手忙脚乱地想坐直，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嘎"的惨叫。
他连忙摆手，脸上堆出讨好的笑，肩膀还配合地缩了缩，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柴犬："哪能啊老师，我昨晚梦见您给我们划重点呢，太投入了才没醒......"
"哦？是吗？"老张拖长了调子，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往讲台上一靠，粉笔头在指间转得更快了，"那正好，站着听节课，加深印象。"
范知予认命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膝盖撞到桌腿都没哼唧，反倒趁老张转身写板书的空档，飞快地往夏陌那边偏过头。
他眼眶有点红，睫毛耷拉着，活像被抢了骨头的小狗，用气音委屈巴巴地控诉："陌陌！你不仗义啊！不是说好老师来了喊我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是违约！"
夏陌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的。
他连眼皮都没抬，声音淡得像从冰川上捡的寒冰 ："第一，别叫我陌陌，我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第二，我没答应，是你自己默认的；第三，"他顿了顿，终于侧过眼，眸光清凌凌的，像淬了冰的湖面，"我不是君子，不必守那套规矩。"
范知予被堵得哑口无言，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他偷偷用胳膊肘撞了下夏陌的校服袖子，见对方没反应，又气鼓鼓地转回去，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出神——那图像在他眼里，活像夏陌那张冷冰冰的脸，怎么看怎么气人。
下课铃刚响到第一声，范知予已经摸出了手机。他把课本竖起来挡着脸，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手指在搜索框里飞快戳着，连标点符号都带着急："被超可爱的同桌讨厌了怎么办？在线等！急得想原地表演一个后空翻！"
评论区像炸开的爆米花，唰唰往外蹦新消息：
A：兄弟，听我的！撒娇！声音软得像棉花糖，眼神要像被雨淋湿的小鹿，再轻轻拽拽他的袖子，保管他心都化了！
B：楼上太温柔了！直接上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包管用的 ，百试百灵 。
A:谁试了？你 ？！
C：别听他们的！撒娇要看人！建议先刷好感度，比如带早餐、占座位、他皱眉头就递水，细节见真章懂不懂？
D：对对对！再搞点小惊喜！比如知道他喜欢的球星，送张签名照；或者他随口提的零食，第二天就出现在他桌上，这不比啥都强？
E：总结一下：脸皮要厚得像城墙拐角！他怼你你傻笑，他不理你你找话题，反正就是黏在他身边，量变引起质变！
范知予盯着屏幕，眉头皱了又松，手指在"撒娇"和"讨好"两个词上反复点着。忽然，他眼睛一亮，像找到了宝藏的海盗，猛地一拍大腿——幸好课本挡着，不然准得惊到前排同学。他飞快地在备忘录里敲下"讨好同桌计划1.0"，末尾还画了个龇牙笑的表情，那点被怼的委屈早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兴奋。
夏陌用余光瞥到他那截露在课本外的手腕，青筋因为激动轻轻跳着，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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