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像清水般淌过教学楼，轻轻抚过少年们稚嫩的脸庞，贪婪地吸着那股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空气里飘着食堂特有的饭菜香——有点像水煮青菜混着米饭的味道，还缠上操场草皮被晒出的青涩气，裹着少年人没处安放的朝气，在校园里慢悠悠地打旋。
几天后的午休，高二（3）班的三个男生端着刚买的午餐 ，蹲在食堂门口的老梧桐树下，塑料勺子敲得餐盘叮叮当当响。
树影在他们脚边晃，蝉鸣顺着树叶缝往下掉，砸得人耳朵嗡嗡的。
“哎，这午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汪梓扒拉着碗里漂着的几片蔫青菜，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前阵子汤里好歹能捞着块带点肉星的骨头，现在倒好，清汤寡水得能照见我这张帅脸，说是盐水里滴了两滴油都算抬举它了！”
他说着还舀起一勺汤，举到眼前晃了晃，结果手一抖，汤洒在裤腿上，引得姚北嗤笑。
姚北正跟一块粘在碗上的米饭较劲，闻言头也不抬地含糊道：“知足吧你，至少管饱。我哥那学校，食堂阿姨打饭手抖得跟按了震动模式似的，一勺菜能抖掉半勺，最后碗里就剩个寂寞。”
范知予刚啃完半个馒头，馒头皮渣掉在衣襟上都没顾上拍，突然朝操场方向扬了扬下巴，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有点含混：“看那边——老班戴墨镜了，挺酷啊！”
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操场边的篮球架下，崔循正背着手来回溜达。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运动T恤，领口被洗得有点松垮，黑色墨镜推在鼻尖上，露出一双带着倦意的眼睛，眼尾还有点红，像是刚睡醒。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肩膀松松垮垮地垮着，步子迈得慢悠悠的，那模样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跟平时在讲台上演算物理题时弓着背写板书的正经样，简直判若两人。
“老班儿！干嘛呢？”范知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撞出回声，惊得落在篮球架上的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屎点子差点砸在崔循头上。
崔循循声转过头，看见是他们仨，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水：“跟隔壁班那几个老师约了场篮球赛，等他们呢。”阳光晃得他眯起眼，又把墨镜推回鼻梁上，镜片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懂我懂，”范知予“啪”地放下餐盘，摸着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一本正经地分析，“这叫‘战术性耍帅’——比赛可以输，但气势绝对不能输！你看这墨镜一戴，立马气场两米八，自带‘谁也不爱’的王霸之气，老班儿，您这逼装得够专业啊！”
“瞎说什么呢你！”崔循笑着抬脚就往他这边走，帆布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啪嗒”响。他在范知予背上结结实实地拍了一下，力道不轻，震得范知予踉跄了半步，差点把饭 扣在地上，“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会输？咒我是吧？信不信我让你这礼拜的物理作业翻倍？”
“就是就是，”汪梓赶紧把勺子塞进嘴里，含糊地附和，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还偷偷给范知予使了个眼色，“范哥你这是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老班儿可是咱学校的‘三分王’！上次跟体育组老王打比赛，最后三分钟投进俩三分，直接把老王气得吹胡子瞪眼！”
姚北也跟着帮腔，故意挺了挺胸膛：“对对对，给老班留点面子！老班儿我绝对信你，等会儿比赛要是缺啦啦队，我去给你喊加油，保证声儿比学校广播喇叭还大，震得隔壁班老师手发抖！”
正说着，操场那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隔壁班的数学老师老李带着个篮球走来，后面跟着政教处的张老师，俩人勾肩搭背的，张老师还在嚷嚷：“老崔你可别耍赖啊，输了的请喝冰汽水！”
崔循一听来了劲，扯掉墨镜塞兜里，活动着手腕往球场走：“谁耍赖？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物理老师的抛物线天赋！”他拍了拍篮球，“砰、砰、砰”的声响撞在空气里，惊得梧桐叶又掉了几片。
汪梓突然蹦起来：“老班加油！我们在这儿给你当啦啦队！”他扯着嗓子喊，结果没站稳，一屁股墩在地上，碗里的米饭震得撒了一裤子，白花花的米粒粘在深蓝色校服裤上，引得范知予和姚北笑得直不起腰，他也不是很在意 。
崔循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小兔崽子们，再笑就给我过来捡球！”
“是，长官！”三个少年齐声应着，笑得更欢了。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蝉鸣和少年人的笑，在操场上铺成一片滚烫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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