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吧的页面刷新出来，赵竣晟（大爷）的脸瞬间绿了。
他昨晚熬夜“精心”炮制的寻人神贴——《全网悬赏！V50寻我失散兄弟吴文安（附钻戒帅手照）》，此刻不仅消失了，点进个人中心，只剩一条冰冷的系统通知：
【通知】您发布的主题帖因“内容不实、恶意刷屏、扰乱版面秩序”已被删除。多次违规将封禁账号。
更让他血压飙升的是私信箱。几十条未读消息，点开全是嘲讽的冰雨：
【用户】红墙001：楼主是弱智还是行为艺术？P图都P不明白，钻戒镶指甲盖上？[抠鼻]`
【用户】船厂懂王：吴文安？老子在船厂混十年没听过这号人！造谣也打打草稿行吗？已举报！
【用户】用户84kau6o1l9：笑死，重金V50？这兄弟怕不是刚通网？建议楼主去脑科挂个号！[滑稽]
【用户】吧务：[系统消息] 用户“太阳系地球人”你好，你的寻人帖内容存疑且大量刷屏，已删除。请勿再发布类似信息，否则封禁处理。
“我C！！！”大爷一拳砸在键盘上，键帽飞起两个。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扔在广场中央的小丑，四面八方都是唾沫星子。网上寻鼠？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搭上了“太阳系地球人”这个用了多年的QQ小世界ID的清白（自认为）。
“妈的！一群啥匕！懂个屁！”他对着屏幕无能狂怒。
“早说了你那钻戒P得反光都不对。”gby的消息从聊天框发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翘着二郎腿刷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贴吧人均列文虎克，你那点小学生PS技术，不被喷出翔才怪。”
“gby！你还有脸说风凉话！”大爷气得跳脚，“现在怎么办？网上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gby终于舍得抬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让大爷窝火：“网上不行，那就线下。源头在哪？澄西船厂职高。直接去门口堵。”
澄西船厂职高南校区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两个穿着明显不属于这里（一个卫衣运动裤，一个格子衬衫）的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立刻引来了保安室里警惕的目光。
一个满脸横肉、穿着褪色保安服的中年男人叼着烟走出来，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两人：“喂！你俩！干嘛的？”
大爷堆起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叔，您好！我们是…呃…毕业生！对！以前在这上过学！想回来看看母校，怀念一下青春！”
保安嗤笑一声，烟灰弹在地上：“毕业生？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样儿，像在船厂吃过苦的？学生证呢？毕业证呢？拿出来看看！”
两人瞬间卡壳。gby反应快一点，接口道：“师傅，证件没带身上。我们就进去转一圈，拍个照，很快出来。”
“没证件？那不行！”保安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学校有规定！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快走快走！别在这杵着！” 语气不耐烦，带着职高保安特有的、对“外面人”的排斥。
大爷急了：“叔！通融通融！我们就看一眼！我找个人！吴文安！认识不？以前也是这的！”
听到“吴文安”三个字，保安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严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不认识！快走！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软的不行，大爷那股莽劲又上来了。他眼珠子一转，瞥见不远处一段相对低矮、爬满枯藤的围墙。“gby！这边！”他压低声音招呼一声，趁着保安转身回保安室喝水的空档，猫着腰就朝围墙冲去！
gby心里暗骂一声“唐！”，但看大爷已经蹿出去，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两人手脚并用，踩着墙根的碎石杂物，吭哧吭哧往上爬。大爷刚扒上墙头，还没来得及欣赏墙内的“风光”，就听见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响起：
“小兔崽子！敢翻墙？！给我下来！”
刚才那个保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墙下，手里还拎着一根橡胶警棍！同时，另一个年轻点的保安也从侧面包抄过来！
大爷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哎哟”一声直接从近两米高的墙头摔了下来，屁股着地，疼得龇牙咧嘴。gby比他稍好，挂在墙头进退两难，被年轻保安一把拽了下来，摔了个趔趄。
“胆子不小啊！跑船厂职高来翻墙？！”横肉保安黑着脸，橡胶棍在手里掂量着，“说！是不是想进来偷东西？还是拍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有！叔！误会！天大的误会！”大爷捂着生疼的屁股，哭丧着脸，“我们真是来找人的！吴文安！我兄弟！”
“找吴文安？”横肉保安和年轻保安对视一眼，眼神更加古怪，甚至带着点看傻子的怜悯。“我看你们是脑子有坑！带走！送派出所！让警察同志好好给你们醒醒脑！”
派出所调解室里，气氛尴尬。一个年轻的民警皱着眉，看着眼前两个灰头土脸、明显是学生模样的家伙。
“翻墙？还船厂职高？”民警敲着桌子，“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里面都是群半大小子，下手没轻没重！你们俩重点高中的吧？跑那儿去翻墙？想不开啊？”
大爷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gby则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跟这个傻逼一起行动”的生无可恋。在来的路上，两人已经飞快地对好了口供——咬死是“怀念母校，一时冲动”，绝口不提吴文安！
“警察叔叔，我们错了！”大爷演技爆发，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就是…就是中考压力太大，想找点刺激…脑子一热…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把手机往屁股底下塞了塞，生怕警察查手机看到那些“寻鼠”记录。
gby配合地猛点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补充道：“嗯，纯属脑残行为。我们深刻检讨。”
民警看着两人，重点高中的校服（虽然沾了灰）还是有点说服力。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行了！念你们初犯，又是学生，这次口头警告！写个保证书！再有下次，通知你们家长和学校！”
两人如蒙大赦，小鸡啄米般点头，飞快地签了保证书，逃也似的离开了派出所。直到走出两条街，大爷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死爹了…差点就交代了…”
gby则黑着脸，掏出湿巾使劲擦着手：“唐完了！跟你一起行动真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赵竣晟，你下次再犯病离我远点！”
大爷自知理亏，讪讪地没敢回嘴，但找吴文安的念头反而被这顿“牢狱之灾”刺激得更加强烈了。他掏出藏在裤裆里（刚才情急之下塞进去的）的手机，屏幕居然没碎，赶紧点开QQ：“不行！不能放弃！还有墙姐！”
城市的另一端，一个俯瞰江景的高层公寓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霓虹，室内弥漫着香薰蜡烛的甜腻气息和昂贵的香水味。
“墙姐”——李蔓，裹着真丝睡袍，慵懒地陷在巨大的按摩沙发里。刚做完美甲的纤纤玉指（指甲是时下最流行的荧光紫），正优雅地划着平板电脑。屏幕上，除了各种奢侈品代购和派对邀约信息，一个特殊的对话框亮着——ID：深水仓鼠。
[深水仓鼠]：那两人今天去了门口，试图翻墙，被保安扭送派出所。
[深水仓鼠]：做得不错。尾款已付。
[深水仓鼠]：继续吊着他们。
李蔓红唇微勾，回了个简洁的[OK]。她端起手边的香槟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玩味。帮吴文安处理这点“小麻烦”，不过是她众多灰色业务里微不足道的一项。那个藏身船厂阴影里的“鼠王”，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出手还算阔绰、有点邪门手段的“优质客户”罢了。她享受这种在暗处操控他人命运的感觉，尤其是这种带着点猎奇色彩的故事。
就在这时，大爷的QQ消息又弹了出来：
[太阳系地球人]：墙姐！救命啊！[大哭] 我们去船厂门口了，差点进局子！求指条明路吧！吴文安到底在哪片混啊？给个方向也行！[跪了]
李蔓看着屏幕上那可怜兮兮的“大哭”表情和“跪了”符号，嗤笑一声。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墙姐]：啧，派出所半日游？[抠鼻] 活该！让你们作！
[墙姐]：吴文安？行吧，看你们这么锲而不舍（艾斯比）的份上。南校区，机修车间那片，听说过吧？老娘只负责指路，出事了别找我！懂？[再见]
消息发送。李蔓放下平板，伸了个懒腰，真丝睡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嘴角噙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微笑。这场由她遥控的“寻鼠”游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饵已入水
“江阴号”油轮底层，霉斑构成的“监控墙”幽光闪烁。派出所门口，大爷和gby如释重负又狼狈不堪的画面；高级公寓里，墙姐优雅品酒发送消息的画面…如同交织的碎片，在灰绿色的光影中无声流淌。
吴文安靠在他的王座上，指尖捻着那块冰冷的霉斑碎片。碎片的光芒与“墙”同步脉动。他看着“墙”上大爷收到消息后那瞬间亮起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眼神（“机修车间！”），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在诱饵前徒劳挣扎。
阿炳躬着身，小心翼翼地问：“安哥，墙姐按您的意思把饵放出去了。姓赵的蠢货好像真信了…要不要让机修车间那边…”
“不急。”吴文安的声音如同锈铁摩擦，冰冷地打断他。他的目光锁定在“监控墙”上gby那张依旧冷静、甚至带着对大爷嫌弃的脸上。“葛博源…” 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前世冰冷的记忆碎片里，这张脸在关键时刻总是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最终成为他覆灭的推手之一。这个人，比那个咋咋呼呼的大爷，更需要…“重点关照”。
“让车间‘正常’。”吴文安下达指令，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如同锋利的弯钩。“让‘老鼠’们…也安静点。” 他顿了顿，指尖在霉斑碎片上用力一划，留下一道清晰的刻痕。
“那大爷不是喜欢‘剪’吗？” 他看着“墙”上大爷兴奋筹划着去机修车间“蹲点”的身影，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次…我亲自给他‘剪’个大的。”
幽暗的巢穴里，鼠群的窸窣声如同应和般，陡然变得密集而兴奋，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群，在黑暗中无声地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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