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书架事件后,阿阮心中的猜测变成了近乎笃定的信念。沈肆没有彻底消失!他的灵魂,或者至少是他的一部分,因某种强大的执念滞留在了这间旧宅,守护着她。
这个认知像一束微弱的光,刺破了笼罩她一年的绝望阴霾。她不再被动地沉浸在悲伤里,而是开始主动地、近乎偏执地尝试与那个“守护者”沟通。
她会在吃饭时,对着对面的空椅子说话,讲述自己一天的琐事,回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沈肆,今天山里下了好大的雾,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院子里的那株老梅树好像要开花了,你以前总说它的花太清冷…”
她会在深夜,独自坐在工作台前,借着昏黄的烛光,艰难地研读沈肆留下的那些晦涩笔记和古籍。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符咒和能量运行图,但她强迫自己去理解那些关于“灵魂本质”、“执念滞留”、“阴阳界限”的描述。她想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是什么?他需要什么?她又能为他做什么?
她的尝试似乎得到了回应。不再是惊心动魄的救命,而是一些细微的、无声的“交流”。
当她对着空气诉说思念时,一阵微冷的、带着他气息的风会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卷起她一缕发丝。当她埋头于一本特别艰深的古籍,苦恼地揉着额角时,旁边一本更基础的《缝魂师入门纲要》会“啪嗒”一声,从书堆里滑落到她手边。当她深夜因噩梦惊醒,恐惧地蜷缩在床角,房间角落里会传来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叹息,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守护的行为也变得更加频繁和“贴心”。她走在湿滑的青石小径上,脚下突然打滑,那股熟悉的无形力量会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让她免于摔倒。一次她在深潭边清洗衣物,失神间险些滑落水中,一股力量及时将她向后拽离了水边。甚至在某个黄昏,一只误入宅邸、带着淡淡邪气的夜枭试图扑向她,还没靠近窗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飞,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消失在暮色中。
每一次被保护,每一次感受到那无声的回应,阿阮心中的希望之火就燃烧得更旺一分。但同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守护”之后,旧宅里残留的那股属于沈肆的气息就会变得微弱一丝,那无形的存在似乎也疲惫一分。守护,在消耗着他!
而来自外界的威胁感,也日益清晰。那种被窥视的恶意目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在窗外,有时在宅邸的阴影里,如同跗骨之蛆。她在清扫庭院时,发现了几处不寻常的痕迹:一小片被烧焦的、如同灰烬般的羽毛;一截断裂的、非金非木、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小箭;还有一次,她在后山发现了一具野兔的尸体,尸体完好无损,但双眼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走了。
阿阮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了沈肆笔记中提到的那些维护阴阳秩序的“清道夫”,或者…更可怕的,是当年给他下咒的仇家派来的追兵!他们是为沈肆的残魂而来!
巨大的危机感压迫着她。一天深夜,阿阮再次翻开了那本记载着“魂线”的古老皮卷。上面用一种近乎狂热的笔触描述着魂线作为缝魂师生命与灵魂的延伸,具有不可思议的羁绊力量。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一行模糊的小字注解:“…血为引,念为桥,魂线可通幽冥,亦可…系魂归。”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炸开!她颤抖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几缕一直随身携带的、断裂的暗血魂线碎片。它们依旧冰冷、黯淡。
没有丝毫犹豫,阿阮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她屏住呼吸,将一滴殷红的血珠,小心翼翼地滴落在其中一根断裂的暗红魂线上。
血珠落在魂线表面,并未立刻滑落,而是如同被海绵吸收般,缓缓渗了进去!紧接着,那根原本黯淡无光的暗红魂线,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注入了一丝电流,极其短暂地搏动了一次!
虽然微弱,但阿阮看得真真切切!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瞬间席卷了她!她的血…可以和沈肆的魂线产生联系!
就在她因这发现而心神激荡的瞬间,窗外浓密的树影深处,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她滴血于魂线、以及魂线那微弱闪烁的瞬间。黑影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而贪婪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