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逐渐崩解、重归混沌的葬魂古墟,当第一缕真正属于外界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吹拂在脸上时,沈肆和阿阮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后,是埋葬了幽冥教、埋葬了噬魂冥君、也埋葬了他们过往所有绝望与挣扎的死亡之地。前方,是阳光普照、充满生机的山林。
两人找到一处清澈的山涧。阿阮小心翼翼地为沈肆清洗伤口。清冽的泉水冲刷掉血污,露出灵胚之躯上那一道道狰狞的、如同破碎瓷器般的裂痕。这些裂痕深及本源,并非普通外伤,净魂之力只能勉强止血、缓解疼痛,却无法令其愈合。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可能让裂痕扩大。
“需要温养…很久…”沈肆靠在溪边的岩石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噬魂咒的彻底消失,让他灵魂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仿佛卸下了背负半生的枷锁。他看着阿阮忙碌而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乌黑的长发垂落,心口那朵净魂金莲印记在衣襟下若隐若现。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沾着水珠的手。
“多久都没关系。”阿阮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温暖而坚定,“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感受着体内充盈的“源线”本源和强大的净魂之力,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缝魂师的传承,加上净魂者的本源,她一定能找到修复沈肆灵胚之躯的方法。
他们在山林中休养了几日。阿阮利用净魂之力净化水源、驱散毒虫猛兽,甚至能引导山林间稀薄的草木生机,为沈肆缓解痛苦。沈肆则开始尝试引导体内残存的魂力,小心翼翼地温养着灵胚之躯的裂痕,如同修补一件稀世珍宝。过程缓慢而痛苦,但裂痕蔓延的势头,终于被初步遏制住了。
这一天,他们沿着一条猎人小径,终于走出了莽莽群山。山脚下,一座炊烟袅袅的宁静小镇出现在视野中。青石板路,白墙黑瓦,鸡犬相闻,孩童嬉戏。寻常的尘世烟火气扑面而来。
两人站在山坡上,望着下方安宁的小镇,都有些怔忡。经历了幽冥殿的生死搏杀、古墟的诡异莫测,眼前这平凡而温暖的景象,竟显得如此珍贵,又带着一丝陌生。
“我们…下去吗?”阿阮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他们两人的样子,一个重伤垂危(在凡人眼中),一个气质非凡却带着神秘印记,难免引人注目。
沈肆看着阿阮眼中对烟火气的向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裂痕、如同怪物般的手,沉默了片刻。
“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他最终说道,“我需要时间…恢复这副身体的样子。”他可以用魂力暂时幻化遮掩裂痕,但维持幻化也需要消耗。
他们在小镇边缘,租下了一间带着小院的僻静瓦房。阿阮用从古墟带出的几块蕴含纯净魂力的晶石(从万魂殿废墟找到的)换了钱币,购置了生活用品。她像一个最寻常的妻子,生火做饭,煎药熬汤,细心照料着沈肆。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变得平淡而温馨。清晨,阿阮会搀扶着沈肆在院子里晒太阳,用净魂之力引导晨曦的生机滋养他的身体。午后,沈肆会靠在躺椅上,闭目引导魂力温养灵胚。阿阮则在一旁研究沈肆给她的缝魂师古籍,结合自己获得的净魂传承,寻找修复灵胚之法。傍晚,两人会坐在院中,看着夕阳西下,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沈肆的身体在缓慢好转。在阿阮精心调制的药膳、净魂之力的滋养和他自身魂力的温养下,灵胚之躯最表层的细小裂痕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但那些深及本源的裂痕,依旧顽固。他尝试过调动更强的魂力冲击修复,却险些引发灵胚崩溃,吓得阿阮脸色煞白,严令禁止他再冒险。
“欲速则不达。”阿阮将熬好的药端到他面前,眼中带着心疼和不容置疑,“相信我,沈肆。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一起走,不急于这一时。”
沈肆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芒,心中的焦躁慢慢平息。他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入喉,心却无比安定。是啊,只要她在身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夜深人静时,看着自己布满裂痕的手臂,感受着体内依旧脆弱的本源,沈肆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这具残破的躯壳,终究是他与阿阮共度尘世的枷锁。他渴望能真正地、毫无负担地拥抱她,如同最寻常的夫妻。
而阿阮,在翻阅了无数古籍、尝试了各种净魂之力与缝魂术结合的方案后,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