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阳攥着书包带的手指节发白,玄关的声控灯在他进门时应声亮起。
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却照不亮母亲脸上凝固的寒霜。
他发觉母亲和之前不一样。
茶几上摊开的手机屏幕还在泛着冷光,相册里几张他给宇轩逸补课的照片被放大到刺眼的程度——少年们挨得很近的肩膀,沈倦阳低头时温柔的侧脸,在母亲眼里成了罪证。
“小阳,过来坐。”母亲拍了拍沙发,声音里带着刻意放软的慈蔼,茶几上摆着他最爱的栗子蛋糕,此刻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沈倦阳僵在原地,看着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宣传单,烫金的“新生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字样刺得他眼眶发烫。
“妈知道你一时糊涂,”母亲的指甲划过宣传单上“军事化管理”“心理疏导”的字样,“这地方能治好你的病,隔壁王阿姨家的儿子……”
“我没病!”沈倦阳的书包重重砸在地板上,课堂笔记和习题册散落一地,“你们为什么都要把我变成怪物?!”
他想起宇轩逸躺在病床上仍笑着安慰他的模样,想起班主任冷漠的嘴脸,此刻又要面对最亲的人举起的利刃。
母亲突然站起,宣传单被拍在茶几上发出脆响:“我生你养你,就是为了看你变成这副样子?”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眶泛红却不是因为心疼,“你爸说了,再这样下去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空气瞬间凝固。沈倦阳盯着母亲颤抖的手,想起小时候发烧时那双温柔抚摸他额头的手,此刻却要将他推进名为“矫正”的深渊。
窗外的月光透进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极了医院里刺目的白炽灯。
“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人生?”沈倦阳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框。
“就因为我喜欢的人是男生?”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那宇轩逸被人打成那样,老师包庇施暴者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母亲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的瞬间,沈倦阳只觉得耳鸣。
温热的血从嘴角渗出,他尝到铁锈味,却笑出了声。
这笑声让母亲愣在原地,她颤抖着伸手想触碰儿子,却被沈倦阳侧身躲开。
“我不会去的。”沈倦阳抹掉嘴角的血,弯腰捡起地上的笔记,“如果你们非要把我送进去……”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全家福,最后落在母亲惊愕的脸上,“那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防盗门重重摔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夜鸟。沈倦阳冲进夜色,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宇轩逸发来的消息:“今天又画了你讲课的样子,等你来看。”
他抬头望向医院的方向,霓虹灯光刺破黑暗,忽然觉得,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
只要有那抹蓝眼睛的星光,他就永远不会坠进彻底的黑暗。
宇轩逸宇轩逸宇轩逸宇轩逸……
他把这个名字在心中呼喊了无数遍,但就是找不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