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几天沈母来学校闹事,宇轩逸就让沈倦阳在他家住几天。
而宇轩逸的父母大多时间都在出差,并不会回来。
蝉鸣在梧桐树上炸开的午后,沈倦阳蹲在宇轩逸家的小阳台上给多肉浇水。
瓷盆里嫩绿的新芽怯生生探出,像极了他这几日小心翼翼生长的安全感。
宇轩逸靠在门框上削苹果,石膏早已拆除的手臂灵活地翻转果皮,蓝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沈倦阳单薄的背影。
“下周记者就来采访了。”宇轩逸突然开口,刀尖挑着完整的螺旋状苹果皮晃了晃,“等曝光了矫正中心,你有什么打算?”
沈倦阳的手指顿在叶片间。
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混着谁家飘来的糖醋排骨香气。
还没等他回答,防盗门突然被砸得震天响。
“沈倦阳!给我滚出来!”
宋亮带着两个染黄毛的男生堵在楼梯口,嘴里嚼着口香糖的渣滓喷在宇轩逸家的门上。
沈倦阳攥着门把手的掌心瞬间沁出冷汗,身后传来宇轩逸急促的脚步声——少年抄起阳台上的晾衣杆,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战鼓。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宋亮斜睨着宇轩逸,突然伸手揪住沈倦阳的衣领,“知道我为什么盯着你不放吗?他妈的,你妈怀你的时候,你爸正跟我妈睡在同一张床上!”
宋亮接着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妈为什么会知道你在哪。”
“是我说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滋滋闪烁,沈倦阳感觉血液冲上头顶。
宋亮染黄的头发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腐臭的恶意:“他玩腻了你妈就跑,结果我妈生下我就跑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会从小没妈?”
宇轩逸的晾衣杆重重砸在护栏上,铁锈簌簌掉落:“放开他!这是成年人的错,跟沈倦阳无关!”
“无关?”宋亮突然癫狂地大笑,推搡间沈倦阳的后脑勺磕在墙上。少年通红的眼眶里翻涌着浓稠的恨意,“他爸毁了两个家,现在还舒舒服服当老板!凭什么?”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泛黄的照片甩在地上——年轻男人搂着浓妆女人在游乐园大笑,背景里旋转木马亮着刺目的光。
沈倦阳盯着照片里父亲意气风发的脸,胃里翻江倒海。
照片边角被水渍晕染,像极了宋亮母亲当年无声的眼泪。
楼下传来收废品三轮车叮叮当当的声响,混着远处幼儿园孩子稚嫩的歌声,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成酸涩的苦酒。
沈倦阳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抚过照片上父亲年轻的面容。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此刻如同利刃般划破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生活。
楼道里闷热得让人窒息,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与照片上模糊的水渍仿佛连成同一种苦涩的液体。
“现在你明白了吧?”宋亮一脚踩在照片上,眼神里满是怨毒,“我妈走之前,天天抱着这些照片哭,最后把自己熬成了疯子!而你呢?住着大房子,上着好学校,凭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近乎绝望的嘶吼。
宇轩逸握紧晾衣杆,挡在沈倦阳身前:“过去的错不该由他承担!你这样和那些伤害我们的大人有什么区别?”
宋亮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看到这个了吗?是我妈发病时用剪刀划的!”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从小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直到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沈倦阳缓缓站起身,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生疼:“宋亮,我从来没有过好日子。我妈把对我爸的恨都发泄在我身上,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我们都被大人的错误伤害了,可这不是互相伤害的理由。”
楼道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蝉鸣声。
宋亮呆呆地看着沈倦阳,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迷茫取代。
就在这时,宇轩逸家的门突然打开,林小满举着手机冲了出来,镜头直直对准宋亮:“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宋亮,你要是再敢欺负小阳,我就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
宋亮后退几步,撞在楼梯扶手上:“好啊沈倦阳,你他妈还找帮手呢。”
他看了看沈倦阳,又看了看手机镜头,突然转身跑下楼梯。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渐渐消失在夏日的热浪中。
沈倦阳瘫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宇轩逸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小满关掉手机,蹲下来把照片捡起来:“小阳,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边。那个矫正中心,还有你爸的事,我们一起解决。”
沈倦阳看着两个朋友,眼眶再次湿润。
楼道的窗户透进一缕阳光,照亮了照片上父亲模糊的笑脸。
他知道,黑暗的过往或许永远无法被彻底抹去,但此刻身边的温暖,就是他对抗所有恶意的力量。
“谢谢你们。”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