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蔚莱十三岁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孤儿院爆发了流感。医疗条件本就匮乏,用于孩子们的药物更是被克扣殆尽。南希不幸感染,高烧不退,咳嗽越来越剧烈,甚至开始咳血。
蔚莱心急如焚,他偷偷找到Sirot,隔着玻璃,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哭腔:“Sirot!救救南希!她咳血了!他们不给她药!她会死的!求求你!” Sirot脸色剧变,立刻表示会想办法弄到特效药送进来。
然而,Sirot的行动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费尽周折、甚至动用了家族关系才避开监视弄到的救命药,托一个勉强值得信任的清洁工偷偷送进来时,南希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蔚莱握着南希滚烫而枯瘦的手,守在她冰冷的小床边。南希在弥留之际,回光返照般清醒了片刻。她看到泪流满面的蔚莱,虚弱地笑了笑,用尽最后力气,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破旧不堪、眼睛都掉了一只的棕色玩具熊,塞进蔚莱怀里。
“莱……莱……熊……肚子……” 南希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却异常清明和急切,“证据……莫里森……坏人……都记……记下了……拿好……给……给Sirot……走……一定要……离开……”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嘱托,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南希紧紧抓住蔚莱的手,眼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和对蔚莱最后的不舍,最终,那紧握的手无力地垂落。
南希死了。像一片枯叶,无声无息地凋零在“圣光之家”冰冷的角落。她的“死因”被简单地记录为“重度肺炎”。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将蔚莱击垮。他抱着南希留给他的玩具熊,在无人的角落里哭到昏厥。醒来后,他颤抖着撕开了玩具熊背后的缝线。里面塞着的不是棉花,而是一叠叠被小心折叠、保存的纸张!
那是南希用稚嫩却工整的字迹,详细记录的可怕见闻:
拐卖名单:记录着被带走的孩子的名字、特征、被带走的时间和前来“领养”的人的车牌号片段(她偷偷记下的)。
药品实验记录:记录着她偷偷看到的药品名称(很多是非法或未批准的)、注射对象(孩子的代号或特征)、出现的可怕反应(抽搐、呕吐、昏迷甚至死亡)。
秘密交易:记录着莫里森院长和神秘人物(她描述的外貌特征)在深夜的谈话片段,涉及金钱、孩子、“货物”等字眼。
甚至还有几张模糊但关键的偷拍照片: 莫里森院长与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交接信封;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在后门接走孩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一个孩子注射不明液体。
每一页纸,都浸透着南希的勇气、智慧和牺牲。她用生命,为蔚莱,也为所有被困在这里的孩子,留下了一份沉重的、指向自由的证据!
5.
此后的几年,蔚莱活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坚韧。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南希留下的证据,将它们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Sirot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每周隔着玻璃的短暂交谈,是支撑他在黑暗中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Sirot也从未放弃,他继续暗中调查,同时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尽可能通过清洁工给蔚莱带一些增强抵抗力的维生素(伪装成糖果)和干净的绷带等。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蔚莱终于熬到了十六岁,孤儿院法定的离开年龄。
离开的那天,天空阴沉。蔚莱只带着一个破旧的小背包,里面装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父母唯一留下的照片、那枚他一直珍藏的海螺,以及藏在衣服夹层里的南希的“小熊档案”。他拒绝了莫里森院长假惺惺的“祝福”和所谓的“安置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禁锢了他近十年的铁门。
门外,阳光有些刺眼。蔚莱眯起眼睛,适应着久违的自由光亮。然后,他看到了他——Sirot·埃文斯。
五年过去,Sirot已经二十二岁,刚刚以优异的成绩从医学院毕业,成为了一名备受瞩目的年轻研究员。他褪去了少年时的些许青涩,显得更加沉稳俊朗,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温暖如初。他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靠在一辆半旧的汽车旁,看到蔚莱出来,立刻站直身体,脸上绽放出灿烂而真挚的笑容,大步迎了上来。
“蔚莱!” Sirot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Sirot!” 蔚莱的声音哽咽了。积攒了多年的委屈、恐惧、悲伤和此刻喷涌而出的巨大喜悦交织在一起。他扔下背包,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迫切,一把将Sirot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手臂强壮有力(多年困苦生活练就的),环抱着Sirot的腰背,几乎要将他抱离地面,仿佛要将这缺失多年的安全感一次性汲取回来。
Sirot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也紧紧回抱住他,感受着少年坚实臂膀带来的力量和那份失而复得的激动,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他能感觉到蔚莱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终于释放出来。Sirot的下巴轻轻抵在蔚莱柔软的发顶,眼中泛起泪光,声音低沉而充满怜惜:“没事了,蔚莱。没事了。我在这里。我接到你了。你自由了。”
那天,Sirot没有带蔚莱回自己的单身公寓(他担心那里也不安全),而是驱车带他去了城外一个宁静的湖畔小木屋。那是他家族的度假屋,此刻空无一人,安全而私密。
在温暖壁炉的噼啪声中,蔚莱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Sirot倾诉了一切:父母为保护海螺而死,孤儿院地狱般的黑暗,南希的友谊和牺牲,以及她留下的那份用生命换取的、触目惊心的证据。他拿出了那个破旧的玩具熊,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层层包裹的纸张和照片。
Sirot一页页翻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深深的悲悯。他放下证据,再次将浑身颤抖的蔚莱拥入怀中:“对不起,蔚莱……对不起,我该早点发现,该早点把你救出来……南希是个英雄,真正的英雄。我们不会让她白白牺牲!”
Sirot立刻决定,要利用这些证据,将莫里森及其背后的“深瞳”势力彻底曝光,绳之以法!他联系了自己在媒体和法律界最信任的朋友,开始秘密筹划。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警局报案,同时将证据副本交给值得信赖的调查记者。
那一晚,在木屋唯一的小卧室里,只有一张床。经历了巨大情绪波动的蔚莱虽然疲惫,却异常清醒。壁炉的余温让房间暖融融的,也仿佛点燃了他心中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他侧躺着,看着身边Sirot在昏暗光线中安静的睡颜(Sirot以为他睡了),金棕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五年来的思念、依赖,以及少年初长成的情愫,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岩浆。
Sirot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着阳光的气息,对蔚莱而言是安全感的极致象征,也是此刻最致命的诱惑。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完全被保护的孩子。一股强烈的冲动支配了他。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侵略性的温柔,伸出手臂,坚定而有力地将Sirot轻轻揽入自己怀中,让他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能感受到Sirot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背脊。蔚莱贪婪深深吸入Sirot身上的香味,带着……病态的依赖。
蔚莱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Sirot敏感的耳后和颈侧,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轻轻一颤。他收紧了手臂,低沉而清晰地在Sirot耳边低语,不再是询问,而是宣告:
“Sirot……别推开我。我……想要你。”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Sirot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映着壁炉的微光,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欢喜?他感受到了蔚莱手臂的力量和话语中的不容置疑。这不是孩童的依赖,而是一个年轻男人炽热而直接的情感表达。
蔚莱没有给Sirot太多思考的时间。他低下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不容抗拒的炽热,精准地捕获了Sirot微启的唇。这个吻不再是额头上的珍重,而是充满了占有欲和宣示意味的深吻,攻城略地,点燃了两人之间压抑多年的情感引信。
Sirot最初的震惊在蔚莱强势而充满情感的吻中迅速融化。他感受到了蔚莱的成长、他的力量和他那不容错辨的爱意。他不再是被保护者,而是成为了蔚莱想要守护和拥有的爱人。Sirot放松了身体,回应着这个吻,双手攀上蔚莱的后背,默许并沉醉于这份由蔚莱主动点燃的、迟来的亲密。
唇分,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黑暗中,蔚莱的眼睛亮得惊人,像锁定猎物的猛兽,却又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他用指腹摩挲着Sirot微肿的唇瓣,声音沙哑而霸道:
“你是我的了,Sirot。以后,我保护你。”
Sirot望着眼前这个褪去稚气、展现出强烈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少年,心跳如鼓。他抬手抚上蔚莱的脸颊,眼中带着纵容的笑意和浓浓的爱恋:“好。我的……蔚莱。” 他主动凑上去,再次吻住了蔚莱,这一次是缠绵而温柔的回应。两人紧紧相拥,在温暖的木屋里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和位置——蔚莱是主动的守护者和爱人,而Sirot是甘愿被他纳入羽翼、彼此交付的伴侣。
6.
希望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第二天清晨,蔚莱和Sirot带着整理好的核心证据副本,满怀希望地驱车前往市区警局。Sirot选择了一个他认为口碑尚可的分局。
接待他们的警员起初态度还算正常,但当Sirot递上材料,并提到“圣光之家”孤儿院和莫里森神父的名字时,警员的脸色明显变了。他借口需要向上级汇报,让他们在接待室稍等。
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蔚莱有些不安地攥紧了Sirot的手。Sirot轻声安慰着他。然而,当门再次打开时,走进来的不是负责案件的警官,而是几个眼神冷厉、身材魁梧的便衣!为首的一人,正是分局的局长——布莱克·哈代!
“把他们拿下!” 哈代局长一声令下,不容分说,几个便衣立刻扑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我们是来报案的!” Sirot将蔚莱护在身后,厉声质问。
哈代局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报案?我看是污蔑!莫里森神父是社区模范!把这些伪造证据、企图诽谤的刁民抓起来!” 他显然是莫里森背后势力的一员,甚至可能是“深瞳”的外围成员!
Sirot和蔚莱奋力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证据被粗暴抢走,两人被反铐双手,蒙上头套,塞进一辆没有标志的车里。他们被带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显然是警局私设的刑讯场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地狱般的折磨。拳打脚踢,冷水浇头,电击威胁……哈代亲自审问,逼问他们证据的来源、原件在哪、还有谁知道。Sirot始终将蔚莱护在身后,承受了大部分伤害,他咬紧牙关,只字不提南希和证据原件,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声称蔚莱只是被他利用的无知少年。
蔚莱看着Sirot为了保护他而被打得遍体鳞伤,心如刀绞,巨大的愤怒和恨意在他心中燃烧。在审问的间隙,趁着守卫松懈,蔚莱利用墙角一处翘起的、锋利的金属边缘(那是南希在绝望中曾试图使用过的地方),忍着剧痛,疯狂地摩擦着手腕上的塑料扎带!鲜血染红了手腕,但他毫不在意!终于,扎带断裂!
他强忍着疼痛,迅速解开了Sirot的束缚。两人趁着守卫换班的短暂空隙,打晕了门口的一个看守,夺回了部分被抢走的证据(原件仍在Sirot公寓),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孤儿院中的审讯室。
外面已是深夜。他们不敢停留,Sirot忍着伤痛,带着蔚莱拼命向城外逃去。他们的目标是Sirot的家族湖畔木屋,那里相对安全,可以暂时藏身并联系Sirot真正信任的朋友。
然而,莫里森院长感到了灭顶之灾!绝不能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他启动了孤儿院的紧急预案,发出了一个疯狂而恶毒的悬赏广播(通过孤儿院的内部喇叭):
“所有孩子听着!蔚莱·温斯顿和Sirot·埃文斯是邪恶的叛徒和杀人犯!他们偷走了孤儿院赖以生存的善款,还企图放火烧掉我们的家!谁能抓住他们,或者杀了他们!从明天起,所有人!每天三顿饱饭!肉!面包!牛奶!管够!直到抓到他们为止!为了食物!为了生存!抓住他们!”
广播在死寂的孤儿院里回荡。饱受饥饿折磨、被长久洗脑的孩子们,眼神从麻木渐渐变得疯狂!三顿饱饭!肉的诱惑!像魔咒般点燃了他们被压抑的兽性!他们抓起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棍棒、砖头、甚至吃饭的叉子,像潮水一样涌出孤儿院的大门,在莫里森心腹的带领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朝着蔚莱和Sirot逃跑的方向追去!
7.
蔚莱和Sirot在荒野中亡命奔逃。Sirot的伤势影响了他的速度,蔚莱搀扶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和荆棘中穿行。身后,是越来越近的火把光芒和疯狂的叫嚣声!
“抓住他们!”
“为了面包!”
“杀了叛徒!”
那些曾经一起受苦的同伴,此刻脸上写满了被饥饿扭曲的狰狞,眼中只剩下对食物的渴望。他们不再是孩子,而是一群被绝望驱使的野兽。
“快!蔚莱!翻过去!” 他们终于跑到了孤儿院外围最后一道铁丝网围栏前!Sirot用力将蔚莱往上托举。铁丝网很高,上面布满倒刺。蔚莱的手被划破,鲜血直流,但他咬牙奋力向上攀爬!
就在蔚莱即将翻越围栏顶端的瞬间——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撕裂了夜空!莫里森院长站在远处一辆车的车顶上,手中握着一把冒着青烟的手枪,脸上是极致的疯狂和恐惧!他知道,一旦这两人逃脱,他的末日就到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蔚莱惊恐地回头——
他看到Sirot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Sirot将他用力向前一推!蔚莱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围栏外的草地上。
“Sirot——!!!” 蔚莱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他挣扎着爬起,扑向铁丝网。
围栏内,Sirot捂着胸口,那里正迅速被刺目的猩红浸透。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铁丝网上。他抬起头,望向围栏外满脸泪水和绝望的蔚莱。剧痛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澈、温柔,充满了无尽的爱恋和不舍。他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蔚莱无声地做着口型:
“快……跑……”
“活……下去……”
“我……爱……”
最后一个字尚未成形,Sirot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他紧抓着铁丝网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顺着冰冷的铁丝网缓缓倒下,最终仰面躺在冰冷的土地上,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永远地凝望着那片没有星星的、绝望的夜空。
世界在蔚莱眼前崩塌、旋转,染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Sirot倒下的身影,那最后的微笑和口型,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父母离世时的恐惧,南希死去的悲伤,在孤儿院积攒的所有痛苦和愤怒……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Sirot温热的血液点燃,化作了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和毁灭欲望!
“啊————————!!!!!”
一声非人的、饱含无尽悲愤和毁灭意志的咆哮从蔚莱喉咙深处迸发!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父母用生命守护、他一直珍藏、象征着失去和痛苦源头的古老海螺!此刻,它不再是纪念品,而是复仇的号角!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让这些夺走他一切光明的恶魔!让这些逼死Sirot的凶手!统统闭嘴!永远地安静下去!他要他们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不再去想后果,不再去想这海螺究竟是什么。他将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绝望,都灌注在这一次吹奏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嘴唇狠狠压在螺口,猛地、不顾一切地吹响!
“呜——————————!!!”
没有悠扬,没有空灵。一股无形、扭曲、蕴含着极致的恐惧和死亡意志的恐怖音波,以海螺为中心,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轰然爆发!空气仿佛都为之扭曲、震荡!
音波所及之处:
冲在最前面、面目狰狞的孩子们,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眼球因颅内压剧增而凸出眼眶,布满血丝!细小的血管在皮肤下纷纷爆裂,形成恐怖的血网!他们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如同被扼住咽喉,在无声的极致痛苦中成片倒下!
稍远处的追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曲、折断,内脏破裂,七窍流血,瞬间毙命!
站在车顶的莫里森院长,脸上的狞笑凝固,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眼耳口鼻都渗出鲜血,发出短促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着从车顶栽落,当场毙命!
连孤儿院建筑的部分玻璃窗,也在高频共振下纷纷炸裂!
前一秒还喧嚣疯狂、火光冲天的围栏内外,下一秒变成了死寂的、尸横遍野的修罗场!数百人,无论罪恶深重还是被裹挟的无辜者(在蔚莱眼中,所有参与追杀的都是凶手),在短短几秒钟内,全部被海螺那无差别、毁灭性的精神攻击抹杀!
音波停止。荒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铁丝网的呜咽。
蔚莱呆呆地站在原地,握着依旧温热的螺壳。他看着眼前尸山血海的景象,看着围栏内Sirot静静躺卧的、再也不会醒来的身影。
“我……我做了什么……” 巨大的、冰冷的恐慌和灭顶的罪恶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杀人了!杀了很多人!他用父母留下的遗物,制造了一场比孤儿院本身更可怕的屠杀!他杀了那些被饥饿驱使的孩子!他成了真正的怪物!他辜负了Sirot用生命为他换来的逃跑机会!他亲手毁掉了Sirot希望他拥有的“未来”!
“不……不……Sirot……对不起……对不起……” 蔚莱浑身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看着自己沾满无形血腥的双手,胃里翻江倒海,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极度的痛苦和自我厌恶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但他还记得Sirot最后的眼神和口型:活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绝望地看了一眼Sirot安眠的方向,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像一头发疯的、被全世界抛弃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无边的黑暗荒野,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逃亡。他怀中的海螺,不再是他珍视的遗物,而是一个沾满鲜血、无法摆脱的沉重诅咒。
蔚莱的逃亡之路漫长而绝望。他利用海螺那可怕的催眠能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输出(只敢制造幻听、短暂晕眩或深度睡眠),迷惑了海关人员,辗转逃到了遥远的、雾霭沉沉的伦敦。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像幽灵一样在城市阴暗的角落游荡。
内心的善良和对Sirot承诺的“活下去”(而不是作为怪物活下去)的执念,让他死死守着底线——绝不杀人。饥饿时,他会在深夜无人的小巷,用海螺催眠落单的路人,只从他们钱包里拿走买一个面包的钱,或者直接拿走他们手中的食物。每一次使用海螺,都让他感到强烈的恶心和自我厌恶,仿佛在亵渎Sirot用生命给予他的机会。
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巨大的负罪感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灵魂。只有在梦中,他才能短暂地回到那个湖畔木屋的温暖夜晚,回到Sirot的怀抱。醒来后,便是更深的绝望。
一次,在伦敦东区一条昏暗的后巷,蔚莱瞄准了一个醉醺醺、看起来很好下手的中年男人。他像往常一样,吹响了海螺,试图让对方陷入沉睡。然而,那个男人似乎佩戴着某种特殊的耳塞(或许是听力辅助设备,或许只是巧合),海螺的催眠音波并未完全生效!男人只是晃了晃脑袋,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即看到了阴影中拿着奇怪海螺的蔚莱!
“鬼……鬼啊!救命!” 男人惊恐地大叫起来,酒醒了大半,转身就跑!
蔚莱吓坏了!如果被抓住,海螺的秘密、他的身份、他犯下的罪孽……一切都完了!他不能让Sirot用生命换来的逃亡毁于一旦!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只想警告对方,或者……让对方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
男人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更加偏僻、堆满垃圾的死胡同。蔚莱紧追不舍。就在他即将追上男人时——
“咔嚓!”
脚下的一块腐朽的木质盖板毫无征兆地断裂塌陷!蔚莱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重!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坠入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急速的下坠感伴随着撞击和翻滚。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幽暗、充满腐朽和死亡气息的地下空间——正是奈布和杰克所在的“罪人地洞”。他随身携带的背包在坠落中丢失,万幸的是,那枚染血的海螺,依旧被他紧紧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