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云烬嘶哑地说着,不顾全身的剧痛,咬紧牙关,用左臂死死撑住床沿,拖动着残破的身体一点点地向升降梯挪去!
每移动一寸,都像是千万根钢针在扎刺骨髓!汗水混杂着血水从额头滴落。
右肩的晶体断口随着他的动作和意志波动,内部的暗紫流光又开始不安分地涌动。
足足用了近一刻钟,他才终于把自己那残破的身躯“摔”进了升降梯狭窄的空间内,瘫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剧烈喘息,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苏槐全程冷眼旁观,没有丝毫伸手搀扶的意图,只是在他挪动到门口时,微微侧身让开了通道。
升降梯的门无声关闭。轻微的失重感传来,似乎在急速上升。
“……我们去哪?”云烬喘息着问。
“地面。”苏槐言简意赅。
“……安全?”
苏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听升降井外隐约传来的、混乱的声音——刺耳的警报声、密集的奔跑脚步声、剧烈的爆炸轰鸣声、还有某种压抑的、充满痛苦和疯狂的兽吼?
她暗紫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更深的冰冷:“安全?……灰岩城……快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升降梯剧烈震动了一下,停止了运行。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席卷了云烬的嗅觉!
那不再是矿洞深处的污浊辐射气和腥味,而是更加混杂的东西——硝烟、尘土、浓重的血腥、腐烂有机物的恶臭、还有某种……烧焦羽毛和化学药品混合的怪异甜腥味!
空气灼热、干燥,充满了令人肺部不适的颗粒感。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云烬这个刚从无尽黑暗矿渊挣扎出来的人,瞳孔猛地收缩!
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城市的街巷!
而是一片巨大的、用废弃巨型矿渣、残破飞行器骨架、以及扭曲变形的金属墙体强行堆砌、围拢出来的一片棚户区!
天空被浓厚的、呈现诡异暗红色泽的辐射尘埃云覆盖,遮蔽了真正的日光,让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令人压抑、不安的猩红阴影之下!
血日当空!废土废都!
而在这片巨大的贫民窟边缘,紧邻着一面由巨大、锈蚀断裂的工程用星轨起重机吊臂残骸与厚重预制板构成的“围墙”下,正是升降梯的出口所在!
苏槐一步踏出升降梯,冰冷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景象。
就在他们不远处,一场骚动正在发生!
十几个手持简陋武器、神情惶恐疲惫的棚户区居民正惊慌失措地向更狭窄的巷道深处奔逃!
而追在他们身后的,竟然是……三个穿着褴褛城卫军制服、但面目极度扭曲、眼珠泛着不祥黄绿色光芒、嘴角流淌着黑色黏液的人形怪物!
其中一个怪物手中还抓着一只被撕咬得不成形的断臂!
“污染畸变体!是城卫营的人!”苏槐的声音骤然变冷,“灰岩城底层的秩序……崩得比预想中更快!”
“吼!!!”
那三个怪物发现了站在升降梯出口相对空旷处的苏槐和靠着金属墙几乎无法站立的云烬!
他们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放弃了那些逃入复杂巷道的人群,张开流着黑色涎水的獠牙巨口,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朝着两人猛扑而来!速度远超常人!
腥风扑面!腐臭与杀意瞬间笼罩!
苏槐眼中寒光一闪,身体紧绷,那只缠绕着晶化层的右臂微微抬起。
她肩部重伤,不能剧烈动作,但对付这种最低级的污染体……似乎还不需要动用枯寂之力!
然而,就在这凶险的刹那——
嗡!!!
一道炽热的能量光束撕裂空气!带着足以瞬间气化钢铁的恐怖高温!
如同神明降下的火焰巨锤,猛地砸在那三名污染畸变体冲锋的路线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耀眼的白色火球瞬间膨胀又熄灭!三名畸变体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便彻底化为飞溅的焦炭和蒸腾的白汽!
热浪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吹动了苏槐的短发和残破的斗篷边缘,也掀起了云烬身前的尘土!
火光与烟尘之中,一辆通体覆盖着厚重、棱角分明、布满撞击凹痕和剐蹭印迹的深黑色金属装甲战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撕破烟幕,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它没有车轮,依靠底盘数道喷射着微弱蓝焰的悬浮力场保持漂浮,造型粗犷而狰狞,车身侧面喷涂着一个巨大的、仍在滴落黑色粘稠污渍的扭曲狼头徽记!
战车沉重的舱门向上滑开。
一个身影矫健地翻跃而出,轻巧地落在满是尘土和血迹的地面上。
此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带有硬质内衬和复杂外挂接口的轻便护甲,护甲关节处隐约可见流动的微光。
脸上戴着一副覆盖大半张脸、镜片泛着电子蓝光的防护目镜,遮蔽了容貌,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和一头同样被护甲头罩包裹的利落黑色短发。
“哟!真狼狈啊二位。”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明显笑意和不羁调侃意味的年轻女声响起,伴随着防护目镜上蓝光扫过重伤的苏槐和瘫软在升降梯内的云烬。
“‘枯林’传来的加密信号还以为是什么大买卖的接头人,结果……啧啧啧,是两只半死不活的落难小猫咪?”
她向前踱了一步,随手一挥,战车上另一侧自动伸出一支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勾爪,精准而轻柔地绕过苏槐,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中一把勾住了几乎昏迷过去的云烬的腰带。
“看在你们炸了半条矿脉的‘功绩’份上……”神秘女人戏谑的声音拉长,“‘黑颚’佣兵团临时救助小队,业务开张。
不过……这个‘货物’有点烫手啊,需要加钱。”她的“目光”,透过电子目镜,精准地落在云烬右肩那散发着枯寂寒意的晶体断臂上。
嗡……嘎吱……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在车舱内回荡,如同巨兽濒死的呻吟。
车厢外,是沉闷的爆炸轰鸣、建筑倒塌的闷响、以及越来越清晰密集的非人嘶吼与哭嚎。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与化学品燃烧的恶臭,透过装甲板的缝隙顽强地渗入。
云烬的身体如同被揉碎的枯草,被粗暴地甩在车舱角落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尤其是右肩断臂处那片冰冷光滑的“墟烬晶骨”,在刚才剧烈颠簸的冲撞下,其内部紊乱涌动的暗紫色光流似乎更加狂暴了一些,每一次异常的脉动都传递出更加猛烈的、深入灵魂的撕裂痛楚。
他蜷缩着,仅剩的左臂死死抵住剧痛的胸腔,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