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槐被两个身披厚重外骨骼装甲的佣兵用闪烁着电弧的合金锁链固定在另一侧的舱壁上。
她的灰色斗篷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下方紧裹身体的奇特纤维织物,同样多处撕裂染血。
肩部的伤口在粗暴对待下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染透了她身前的简易夹板。
她低着头,墨色的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暗紫色的瞳孔从发丝缝隙间射出冰冷彻骨的光芒,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坐在车厢中央那个神秘女人身上。
那女人——佣兵头子——依旧悠闲地坐在那张充当临时座椅的弹药箱上。
覆盖大半张脸的电子防护目镜泛着幽蓝的光,遮住了她的视线和表情,但那微翘的、线条锋利的下颌和微微摇晃的军靴尖,无不透露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甚至……戏谑?
厚重的舱门“哐当”一声关闭、锁死。隔绝了外界大部分令人心胆俱裂的噪音,只留下车内金属扭曲的余音和三人粗重(或极度压抑)的喘息。
“好了,清场完毕。” 佣兵头子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电子音带着刻意的轻松,“现在,小猫咪们,来点诚意吧。我,‘黑颚’的白幽,花了大价钱开着重型堡垒来接单,结果差点被兽潮和城卫兵发疯的炮火报销在路上。你们俩——尤其是这位丢了半边身子还自带冰冻特效的朋友——”她抬手指了指云烬,“动静太大,太值钱,也太烫手。”
她身体微微前倾,电子目镜的幽蓝光芒聚焦在云烬右肩断臂处那片幽冷的晶骨上,镜片上似乎有密集的数据流飞快划过:“介绍一下?你这‘义肢’……有点特别啊。哪个作坊的手艺?技术挺超前。或者说……”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刀锋刮过骨头,冰冷而危险,“……是从哪个不该去的地方,搞出来的‘纪念品’?”
苏槐猛地抬起头,发丝甩开,露出苍白却写满寒霜的脸庞:“这与黑颚无关!放人!”
“放人?”白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电子化笑声,“小妹妹,搞清楚。第一,这里是灰岩城东十三区,距离彻底变成死域还有……唔,可能一顿饭的功夫?外面挤满了想吃掉你们这种‘特殊肉质’的疯子和怪物。
第二,我的车不是免费的观光巴士。”她伸出食指,带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点,“那枚‘枯藤’信号,是十年前‘黑颚’埋在深层‘寂静窟’的最高级呼救信标。
按规矩,激活它的人,在黑颚有‘一次免费紧急营救’的额度。但是……”
她的指尖猛地转向苏槐:“……这额度,只限于激活信标者本人及其指定的一名‘附属目标’。”
冰冷的电子音顿了顿,“你发的信号,指定保护你自己和那个重伤的星纹小子。那么……”
白幽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透过电子镜片,牢牢锁定在云烬身上:“……这个突然炸矿、引得深坑古神暴动、还带着高危污染源炸了我生意的‘麻烦’,不在我的服务清单里。更别说……”
她的手指再次指向云烬的右肩晶骨,“这种级别的麻烦,需要……额外的‘风险溢价’。”
她摊了摊手:“告诉我他是谁?或者,告诉我你们在矿下碰到了什么好东西?不然,我不介意把这块冻肉丢下去喂狗,节省空间和资源。”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丢弃一件无用的包裹。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枯寂烙印的反噬剧痛瞬间冲上云烬的头顶!
他想嘶吼反驳,却被胸腔的剧痛压得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他叫云烬,”苏槐的声音却依旧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抢在云烬情绪爆炸前开口,“深层矿道塌方被冲出来的矿工。
至于他的伤……矿脉核心能量泄露意外侵蚀导致异变。
我们碰到的除了要命的‘噬星骸壳’和猎杀者,没什么‘好东西’。”
“意外侵蚀?呵……”白幽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深层矿脉核心泄露只会把人变成肉泥或者疯子,可不会精准地造出这么一块漂亮的高能水晶艺术品。小妹妹,你在侮辱我的专业,也在挑战我的耐心。”
她放在大腿上的右手,不自觉地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坚硬的合金护甲,发出哒、哒的声响。
突然,她的动作猛地一顿!电子目镜的幽蓝光芒骤然大盛!
视线从云烬右肩的晶骨移开,落在了他身下那块随着颠簸滑出来的、沾染了血迹和淤泥的黑色鳞片状残骸上!
那是引发云烬记忆风暴、在矿洞星烬碑前又微妙闪烁过的黑色残片!
“咦?”白幽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惊疑。“这东西……哪来的?!”
不等苏槐或云烬回答,她猛地站起!身下的弹药箱都被带倒!几步就跨到云烬面前,单膝点地,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快如闪电般抓向那块残片!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距离残片不足半寸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冰冷枯寂意志的暗紫色光晕,猛地从那鳞片残骸深处自主爆发出来!
光晕如同无形的冰盾,死死抵住了白幽探出的手指!
滋啦!
白幽手套上的能量纹路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
一股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僵直的高压电流在手套表层爆发,狠狠冲击那层枯寂光晕!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指尖上方不足寸许的空间内疯狂对冲湮灭!没有巨响,只有让人头皮发麻的密集能量消融声!
白幽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猛地弹开!电子目镜的蓝光剧烈闪烁!她看着自己手套尖端焦黑的痕迹,又死死盯着地上那块重新收敛光芒、却仿佛在嘲笑她的残片,面甲下似乎在倒抽一口冷气!
“嘶……好霸道的……枯寂源力!!”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惊惧。
她缓缓站起身,不再去看那块残片,而是用一种全新的、无比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地上重伤垂死的云烬。
“能驱使这种级别的‘残响’,还能活下来……虽然惨了点……”白幽的声音低沉下去,“小子,你根本不是矿工……你这种气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