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图书馆比平时更安静些。
林溪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江熠昨天塞给他的便签——上面写着“上午九点，靠窗第三排”，字迹张扬，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推开门时，冷气混着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江熠，对方正趴在桌上，一只胳膊垫着头，另一只手搭在旁边的空位上，像是在替他占座。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发梢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连带着那截露在袖口外的手腕，都泛着淡淡的金色。
林溪放轻脚步走过去，刚要拉开椅子，江熠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刚睡醒的猫。
“你来了。”他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伸手揉了揉头发，发梢被揉得有点翘。
“嗯，没迟到吧？”林溪把书包放在桌上，拉链拉得极轻。
“没，我来早了。”江熠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摞书，《数学真题汇编》《物理易错知识点》……几乎把桌面占了一半，“这是我整理的重点，你看看有没有用。”
林溪拿起一本数学题，指尖刚碰到封面，就发现纸张边缘有点卷，显然是被翻了很多遍。他抬头时，正好撞见江熠在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在等夸奖的小孩。
“谢谢，”林溪的声音软了些，“你整理得很仔细。”
江熠笑起来，眼角的痣跟着跳了跳：“那当然，也不看是谁整理的。”
两人没再多说，各自翻开书本。
图书馆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偶尔有管理员推着书车走过，轮子在地板上留下轻微的响动，很快又被寂静吞没。
林溪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皱了很久的眉。
这道题昨天江熠在错题本上标记过“超难”，他盯着图里交错的线条，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昨晚为了赶完作业，只睡了四个小时。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暖融融的，像带着催眠的魔力。
他的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栽，最后没撑住，轻轻靠在了旁边的肩膀上。
江熠浑身一僵。
林溪的头发很软，蹭得他颈侧发痒，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是他常吃的那种柠檬薄荷糖的味道。呼吸很轻，落在他的锁骨处，像羽毛轻轻扫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眼角的余光能看到林溪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把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见，连带着那点没褪尽的婴儿肥，都显得软乎乎的。
江熠悄悄放慢了翻书的速度，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动就惊醒了肩上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林溪的影子把头靠在他的影子肩上，亲密得像是一幅画。空气里飘着旧书的油墨香，还有他自己身上的洗衣粉味——是妈妈新买的柠檬香型，昨天特意多放了半勺。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正靠在江熠的肩膀上，瞬间像被烫到一样弹坐起来，脸“唰”地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结结巴巴地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往后退，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刺耳。
周围有人抬头看过来，江熠赶紧朝他们摆摆手，又转过来按住林溪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没事，别乱动。”
林溪的胳膊被他按着，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烫得他心跳更快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江熠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课本，假装在看题，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身边人的动静。
江熠没再说话，只是继续低头做题，只是翻书的动作比刚才更轻了，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放柔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林溪的脸稍微降温了些，他偷偷抬眼看江熠，发现对方正在看他的草稿本。
“这里错了，”江熠的指尖点在他算错的步骤上，声音很轻，“辅助线应该连这里，不是那里。”
林溪凑过去看，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能闻到江熠头发上的阳光味，看到他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小阴影，甚至能数清他手背上的青筋。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点薄荷和柠檬混合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却让他的心跳又开始失序。
“看明白了吗？”江熠转过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额头。
林溪猛地往后缩了缩，撞在椅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看、看明白了！”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江熠看着他通红的脸，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林溪的脸更红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假装被刘海遮住了表情。
中午的时候，江熠从书包里掏出两个三明治。
“我妈做的，金枪鱼馅的，”他递过来一个，包装纸上还印着小熊图案，“你尝尝。”
林溪接过来，咬了一口，金枪鱼的香味混着面包的麦香在嘴里散开，味道很温和。
“很好吃。”他真心实意地说。
“那当然，我妈做饭超厉害，”江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突然凑近，“下次让她多做一份，给你带。”
林溪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含糊地“嗯”了一声，把脸埋在三明治后面，没敢接话。
下午的阳光更斜了，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林溪终于解开了那道解析几何题，放下笔时，感觉手腕都酸了。他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江熠，发现对方正趴在桌上，侧脸对着他，像是睡着了。
阳光落在他的嘴唇上，把唇线勾勒得很清晰，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林溪的心跳突然变得很轻，他拿起铅笔，翻开速写本，小心翼翼地画了起来。
他画得很慢，仔细描摹着江熠睡着的样子：微微蹙起的眉峰，长而密的睫毛，还有那点调皮的小痣。画到唇角时，他的笔尖顿了顿，也跟着轻轻上扬。
“在画我？”
江熠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林溪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
他慌忙合上速写本，抬头时，正对上江熠带着笑意的眼睛——原来他根本没睡着。
“没、没有……”林溪的脸又开始发烫，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熠笑着伸手，想去拿他的速写本：“让我看看嘛，肯定画得比上次好看。”
“不给！”林溪把本子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
两人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小声拉扯起来，林溪的力气没江熠大，很快就被他抢过了本子。
江熠翻开本子，看到那页画时，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画中的线条，眼神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水。
“画得真好，”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比我本人好看。”
林溪别过头，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夕阳西下时，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
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连带着两人的影子，都变成了温暖的颜色。
江熠把速写本还给林溪，顺便塞给她一颗糖：“柠檬薄荷味的，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林溪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
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甜。
“明天还来吗？”江熠问，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林溪点了点头，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来。”
江熠笑起来，眼角的痣在晚霞里格外明显。
“那明天见，”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路上小心。”
“你也是。”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往家走。
嘴里的糖慢慢融化，甜味却留在了心里，像这个安静的午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速写本，感觉那页画着江熠的纸，像是带着温度，暖融融的，一路甜到了心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