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溪站在三班门口时，早读铃声刚响过第一遍。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琅琅的读书声像潮水一样涌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江熠靠窗的位置空着一半，显然是特意给他留的。
他刚走到座位旁，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低头一看，是自己攥在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笔帽滚到了过道中间。
林溪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指尖快要碰到笔杆时，另一只手先他一步捡了起来。
是江熠。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座位旁，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开封的面包，嘴角沾着一点面包屑。
“刚买的，还热乎，”江熠把笔递回来，顺便塞给林溪一袋牛奶，“看你没吃早饭吧？”
林溪接过笔，指尖不小心擦过江熠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慌忙收回手，耳尖又开始发烫。
“谢、谢谢。”
“客气什么，”江熠咬了一大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同桌之间，就该互相帮助。”
他说着，把自己的课桌往林溪那边又挪了两厘米，原本就不宽的空隙几乎要消失了。
林溪把书包塞进桌洞，刚坐下，就感觉胳膊肘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江熠的笔袋，敞着口放在两人课桌的交界线上，里面插着五六支笔，却没有一支是相同的牌子，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来的。
“你……经常忘带笔吗？”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江熠正在翻课本，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记性不好，总忘。”
他指了指笔袋里那支掉了漆的黑色水笔，“这支还是借班长的，上周就该还了。”
林溪没说话，默默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一支全新的黑色水笔，放在了江熠的笔袋旁边。
“这个……给你备用。”
江熠看着那支笔，笔杆上印着简单的蓝色花纹，是很普通的款式，却被人细心地用透明胶带缠好了笔帽接缝处。
“你不用？”
“我还有。”林溪说着，从笔袋里又拿出一支一模一样的笔，放在自己面前。
江熠拿起那支笔，转了转，突然笑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把笔插进自己的笔袋里，特意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像是在展示什么宝贝。
早读课结束后，班主任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让大家把昨晚的数学作业传上去。
林溪翻找书包时，不小心把笔记本带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速写页。
那是他昨晚画的，画的是昨天放学时看到的巷口，夕阳把墙面染成了橘红色，角落里还画了个小小的背影，像极了江熠转身走进巷子的样子。
江熠眼疾手快地帮他捡了起来，刚想递回去，目光却被页面上的画吸引住了。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画中的线条，语气里带着惊讶：“你画得真好。”
林溪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慌忙把笔记本抢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人窥见了什么秘密。
“没、没什么……随便画画的。”
“别藏啊，”江熠笑着凑过来，试图从他胳膊缝里再看一眼，“再让我看看呗？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把巷子画得这么好看。”
“不行！”林溪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江熠见他真的急了，也不再逗他，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不看就不看。”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点面包的甜味，林溪的头发被揉得有点乱，却没舍得拨开。
上午的数学课，林溪还是有点跟不上。
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他盯着那些符号，感觉像在看天书，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半天，也没算出个结果。
正当他皱着眉发呆时，一本错题本轻轻推到了他面前。
是江熠的。
错题本的封面上画着一个简笔画的小太阳，里面的字迹工整，每道错题旁边都用红笔写着详细的解题步骤，甚至还有易错点标注。
“这道题，我上周错过，”江熠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辅助线要这么做才对。”
林溪看着错题本上的标注，突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公式好像没那么难了。
“谢谢你的本子。”
“借你看三天，”江熠把笔递给他，“不会的地方，随时问我。”
林溪接过笔，在错题本上认真地做着标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页上，把两人的影子投在上面，像一幅安静的画。
午休时，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睡觉，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溪拿出画板，想趁着安静画点什么，刚拿起笔，就感觉有人在看他。
抬头一看，江熠正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的画板。
“你在看什么？”林溪有点不自在地问。
“看你画画啊，”江熠笑得很坦诚，“我总觉得，你拿起画笔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下头，假装整理画具，声音细若蚊蝇：“哪、哪有……”
“真的有，”江熠凑近了些，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你画的东西，都带着光。”
林溪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勾勒起来。
他画的是窗外的梧桐树，叶片在阳光下舒展着，光影交错间，像有细碎的金子在跳动。
画到一半，他感觉江熠没再说话，偷偷抬眼看了看，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侧脸埋在手臂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林溪的心跳突然变得很轻，他放下画笔，拿起铅笔，小心翼翼地在速写本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侧脸轮廓。
画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个安静的午后。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林溪不太擅长运动，就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拿出速写本继续画画。
他画跑道上奔跑的同学，画远处打篮球的男生，画着画着，笔尖不知不觉就转向了篮球场。
江熠正在打篮球，他穿着白色的运动T恤，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起跳投篮时，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场边女生一阵欢呼。
林溪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着，把他投篮的姿势、擦汗的动作、甚至是被风吹起的衣角，都一一画了下来。
画得太入神，没注意到江熠已经打完球，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在画什么呢？”江熠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林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合上速写本，却被江熠按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很热，带着运动后的汗水，林溪的手腕被他按着，动弹不得。
“让我看看嘛，”江熠笑着说，眼神里带着好奇，“是不是在画我？”
林溪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他用力想把速写本抢回来，却没江熠力气大。
拉扯间，速写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画着江熠的那一页正好翻开，暴露在阳光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熠看着画纸上的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林溪的脸更红了，他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画得挺好的，”江熠捡起速写本，轻轻放在林溪面前，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就是把我画得有点凶。”
林溪没说话，只是把速写本紧紧抱在怀里，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
江熠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看你热的。”
林溪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却没让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丝毫。
“以后……可以多画点我吗？”江熠突然说，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
林溪猛地抬起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他点了点头，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夕阳西下时，两人一起走出校门，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藤蔓。
江熠哼着不成调的歌，林溪走在他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画满了秘密的速写本。
他知道，从成为同桌的这一刻起，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就像这个夏天的蝉鸣，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声，后来却汇成了汹涌的潮，再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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