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大的缘分！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惊的念头浮上水面：我拿错了！我拿的是江屿的数学试卷！而我的那张……此刻很可能正安静的躺在理科一班江屿的桌肚里，旁边或许还有那本我托周晓晓放进去的，崭新的深蓝色笔记本！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窘感瞬间攫住了我。完了！全完了！这简直是……简直是自投罗网！他一定会发现的！

发现我不仅弄湿了他的笔记本，还蠢到拿错了他的卷子！他甚至会看到我那写得一塌糊涂的数学题！

而我的试卷此刻正暴露在他面前，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沈清欢！

讲台上，陈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所以，这道题的关键在于定义域的转换。江屿同学这份卷子思路非常清晰，步骤也很规范，大家可以参考一下他的解法……”

轰——

我的脸颊爆红，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岩浆里，全班同学的目光，或好奇或羡慕，齐双双的聚焦过来！陈老师手里拿着的，赫然是我刚刚翻出来的，写着江屿名字的试卷！他正在用江屿的试卷当范例讲解！

天旋地转，我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我死死低着头，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课桌里，手指用力的抠着桌沿，眼节泛白，周晓晓在前排也惊讶地回头看，眼里充满了“姐妹你玩这么大？”的震惊。

“沈清欢同学？”陈老师似乎发现了我异常的沉默和低垂的头颅，声音带着点疑惑：“你的卷子呢？拿出来对照一下。”

“我…我……”我嗫嚅着，声音细如蚊蚋，根本不敢抬头，“老师…我…我的卷子…好像…拿错了……”

“拿错了？”陈老师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试卷上，又看了看我，恍然大悟：“哦！难怪！我说怎么这份卷子字迹看着眼熟，解法风格也像理科班的思路，原来是江屿同学的。”

他笑了起来，语气轻松，“看来是昨天发卷子的时候不小心弄混了？没关系，课后你去找他换回来就行。”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像一道道惊雷劈在我头上，课后……去找他……换回来……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我十七年人生中最艰巨的任务，最令人头皮发麻的任务，全班同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带着善意的哄笑和看热闹的兴致。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可怜虫，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接下来的半节课，我如坐针毡，陈老师讲了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直接去理科一班找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个永远被各种目光环绕的学神面前，说：“同学，我们的试卷拿错了？”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足以让我窒息。

托晓晓去？不行！这丫头绝对会添油加醋，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煎熬中下课铃终于响了，我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站着那张写着“江屿”名字的数学试卷，仿佛转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啧啧啧，清欢，你这运气！”周晓晓第一时间转过身，趴在我桌上，一脸看好戏的兴奋：“拿错卷子都能拿到学神的！还正好被老师当众点名！缘分！天大的缘分啊！这下不去找都不行了！”

“你别说了！”我哀嚎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丢死人了！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周晓晓笑嘻嘻地，“当然是去找他换回来啊！多好的机会！光明正大！名正言顺！连借口都不用找！”

“我…我不敢……”我的声音闷在手臂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一想到要单独面对江屿，那双沉静的眼睛，那微抿的薄唇，还有昨天那挥之不去的耳尖红晕……巨大的紧张感就攫住了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周晓晓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脑袋，“拿出你昨天托我送笔记本的勇气来！再说了，”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你不是还赔了他新本子吗？正好，两件事一起办！完美！”

她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又像是一把火,烧得我更慌了。两件事一起办?

那岂不是……更要命?

整个课间十分钟,我都在天人交战中度过。周晓晓在一旁不断地怂恿、打气、甚至威胁要亲自押送我去。上课铃再次响起时,我依旧没能鼓起勇气。看着手里那张不属于我的试卷,上面清晰有力的字迹,仿佛带着江屿本人那种沉静又略带疏离的气息,我的心一横。

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社死!总比被陈老师再次当众点名强!

下节课是自习。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在周晓晓“加油!我看好你!”的无声口型中,慢慢站起身。攥着那张卷子,脚步沉重地走出教室。走廊里相对安静,只有隔壁班老师讲课的声音隐隐传来。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理科一班就在我们楼上一层的最东边。每上一个台阶,心跳就加重一分。手心全是汗,那张卷子都被我攥得有些发潮。终于,站在了理科一班的后门处。

门虚掩着。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然后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推开了后门一条缝。

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自习或看书。我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靠窗第三排的那个位置。他果然在那里。

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他正专注地看着摊在桌上的书本,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笔,无意识地在指间灵活地转动着。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静谧得像一幅画。

后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是引起了一些同学的注意。靠近后门的几个男生好奇地抬头看过来。我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感觉自己像个突兀闯入的外星人。

那些目光让我更加紧张,几乎想立刻掉头逃跑。就在这时,靠窗的那个身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转笔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目光,穿越了大半个教室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漾起一丝清晰的讶异。他显然也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出的、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我的影子。他微抿的唇线似乎动了下,然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飙到了顶点，几乎要冲破喉咙。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瞬间蒸发得无影无 踪。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

江屿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的讶异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或者别的什么我看不懂的情绪。几秒钟后,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很轻,然后,动作从容地站起身。

颀长的身影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挺拔。他没有理会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径直朝着后门,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很稳,不疾不徐。校服衬衫的衣角随着走动微微晃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失控的心跳上。距离越来越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晒过后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