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陆悠之摘下手套,指尖残留着患者胸腔的温度。
九个小时的心脏搭桥,他的白大褂领口被汗水浸透,后颈的碎发湿漉漉地贴着皮肤。
走廊监控拍到他靠在消防通道点燃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瞳孔里跳动,锁骨处溅上的血渍像一瓣枯萎的玫瑰。
车载导航显示回家路程11.3公里。
他记得上周离家时,客厅的地毯上散落着抗抑郁药和摔碎的骨瓷碗,向秋晚——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蜷缩在沙发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抱枕,仿佛那是他的咽喉。
而现在,指纹锁发出"滴"的轻响,他下意识绷紧肩背。
预想中的黑暗与混乱没有出现。
玄关的地灯亮着,45度角的暖光刚好照亮换鞋凳却不刺眼。紫罗兰香薰的气味浓度精确到0.5%,完美覆盖医院带回的消毒水味。
客厅里,向秋晚背对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暖黄落地灯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正在翻一本《柳叶刀》期刊,纸张掀动的频率稳定得像心跳监测仪。
"手术顺利?"
声音响起时,陆悠之的烟盒掉在了地上。
厨房砂锅里的茯苓鸽子汤恒温在55℃——医学期刊证明最宜缓解神经疲劳的温度。
陆悠之盯着汤碗边缘的金色裂痕。上个月这只碗被原主摔碎时,瓷片划破了他的手背。
而现在,那些裂纹被金漆精心修补,在灯光下蜿蜒如血管。
"你看了我的日程表。"他忽然开口。
向秋晚擦拭料理台的动作顿了顿。水龙头流出的细线在她指间折射出冷光。
"周四,心脏外科,平均耗时7-12小时。"她关掉水流,"统计学而已。"
监控显示向秋晚在凌晨四点零八分回到主卧。
陆悠之坐在书房,电脑屏幕上是今天的手术录像。
他反复拖动进度条,看自己划开患者胸腔的瞬间——血肉分离的触感本该让他全神贯注,此刻却想起她递汤时露出的一截手腕。
那么细,那么白,像随时会折断的桡骨。
他摘下眼镜,指腹按上眉心。监控分屏里,向秋晚反锁了卧室门,从枕头下取出未拆封的镇静剂。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汤碗底残留的最后一丝热气,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