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清晨带着露水的凉意。礼堂穹顶的魔法天空呈现出柔和的淡金色，长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阿月刚拿起一片涂满覆盆子果酱的吐司，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带着点固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
拉文克劳长桌斜对面的斯莱特林区域，丹尼尔·佩杰已经吃完了。他面前只剩一个空盘子，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却没有喝。他坐得笔直，微卷的黑发一丝不苟，深色的眼睛穿过喧闹的礼堂，精准地锁定在阿月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而是一种安静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等待？像一只守在洞口的、耐心又有点紧张的狐狸。
阿月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丹尼尔立刻放下了根本没喝的红茶。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黑色的校袍下摆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他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站在原地，目光依旧胶着在阿月身上，像是在确认她的动作。
阿月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吐司，擦了擦嘴，拿起自己的书包。她刚站起身，丹尼尔已经迈开长腿，径直穿过礼堂中央过道，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各种好奇、探究甚至莉莉安那怨毒的目光，稳稳地停在了拉文克劳长桌旁，阿月面前。
“好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很清晰。
“嗯。”阿月应了一声。
丹尼尔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手臂，而是手掌。掌心向上，手指修长干净，微微摊开，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他没有看阿月的眼睛，目光落在她身侧的书包带子上，耳根在晨曦中透出一点极淡的红晕。
阿月看着他摊开的手掌，又看看他微红的耳根，心头那点细微的涟漪悄然扩大。她没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带着薄茧，干燥而温热，瞬间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阿月能感觉到他掌心轻微的震动，还有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手指的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的力道。
丹尼尔依旧没看她，只是稳稳地握着她的手，转身带着她往礼堂外走。他的步伐迈得很稳，刻意放缓了速度，配合着她的脚步。宽大的袍袖垂落，巧妙地遮掩了两只交握的手。
通往魔法史教室的走廊人来人往。丹尼尔就这样牵着阿月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护在内侧，隔绝了大部分拥挤和碰撞。他很少说话，只有在上楼梯时，会低低提醒一句“台阶”，握着她的手会微微用力，给予支撑。
他的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些许，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冷硬。偶尔有斯莱特林的同学投来惊异的目光，他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握着阿月的手却纹丝不动，甚至更紧了一分。那姿态，无声地宣告着一种归属。
阿月被他牵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和力量，心头像是被温热的蜂蜜包裹。她微微侧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微红的耳廓，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
午后的图书馆阳光正好。阿月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古代魔文图解》。她看得有些入神，指尖无意识地在羊皮纸上描摹着一个复杂的如尼文符号。
“阿月？这道古代如尼文的变体应用，弗立维教授讲的延伸部分，我有点没弄懂……”旁边一个拉文克劳的男生埃德加凑过来，指着自己摊开的笔记，声音不大，带着点不好意思。
阿月闻声抬起头，刚想接过他的笔记。
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桌旁，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丹尼尔·佩杰。他手里拿着两本厚书，深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地扫过埃德加，最终落在阿月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拉开阿月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流畅得仿佛那个位置本就属于他。
他将带来的书放在桌上，一本是《高阶魔文解析》，另一本是《古代如尼文魔力节点推演》。然后，他像是没看到旁边略显局促的埃德加，直接伸手，极其自然地拿过了阿月面前那本摊开的《古代魔文图解》，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个极其复杂的嵌套符文结构。
“这里，”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带着惯有的学术性，目光却专注地看着阿月，“魔力流转的关键节点，不是第三笔的转折，而是在第二笔末端的细微回勾。这个回勾的角度，决定了后续符文链的兼容性。”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书页上清晰地勾勒出那个被阿月忽略的微小细节。
他的身体微微向阿月倾斜，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那本厚重的《图解》被他拿在手里，无形中在阿月和埃德加之间竖起了一道壁垒。
埃德加拿着自己的笔记，张了张嘴，看着丹尼尔那副旁若无人、只专注给阿月讲解的姿态，又看看阿月认真倾听的侧脸，最终讪讪地闭上了嘴，默默地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开了半尺。
丹尼尔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继续低声讲解着那个符文结构的精妙之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偶尔，他的指尖会轻轻划过书页上的某个符号，离阿月放在桌面的手很近。阳光落在他微卷的黑发上，也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淡化了他周身惯有的冷意。
阿月听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生动的眉眼，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心头那点被搅扰的不悦，早已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取代。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看似平静的讲解下，那微微靠近的身体弧度里，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近乎幼稚的……圈占。
图书馆的时光静谧流淌。直到阿月合上书本，丹尼尔才像是完成了某项重要任务，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帮阿月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动作自然得像是做了千百遍。起身时，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空了的座位（埃德加早已识趣地溜走了），深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微光。
***
傍晚的有求必应屋魔药实验室，弥漫着宁静的草药清香。阿月正小心地将处理好的月长石之心碎片融入一锅泛着珍珠光泽的药剂中，神情专注。
“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分院帽那苍老又戏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阿月脑海里响起，带着看透一切的得意，“那小子！斯莱特林的小毒蛇！白天装得跟个正经人似的，晚上就原形毕露了！”
阿月手一抖，差点把水晶碎片掉进坩埚。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角落里那幅蒙尘的画像：“闭嘴！吵死了！”
“嘿！小丫头不识好人心！”分院帽不满地抖动了一下，“老头子我这是给你现场直播！你后面！书架旁边！那小子站那儿快半小时了！就盯着你后脑勺看！那眼神……啧啧，黏糊得能拉丝！”
阿月的心猛地一跳。她没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沉沉的，带着温度，落在她的发梢、颈后……像是有实质的重量。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药剂，用银勺顺时针缓慢搅拌。珍珠白的液体在魔法火焰上咕嘟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纯净的草木香气。
背后的视线依旧存在，固执而专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终于，药剂稳定下来，散发出温润的光晕。阿月熄灭了火焰，小心地将药剂装瓶。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刚发现背后有人，慢悠悠地转过身。
书架投下的阴影里，丹尼尔果然靠墙站着。他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似乎在看，但深色的眼睛却越过纸卷的上方，直直地看向她。被抓包的瞬间，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像受惊的小动物，猛地垂下眼，假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羊皮纸。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漫上一层明显的绯红。
阿月没拆穿他。她走到工作台另一边，整理着用过的工具，随口问道：“有事？”
丹尼尔像是得到了赦免令，立刻抬起头。他放下那卷根本没看进去的羊皮纸，走到工作台边，目光落在阿月刚刚装瓶的那支完美无瑕的珍珠白药剂上，眼底闪过一丝纯粹的赞叹。
“改良的‘专注药水’？”他问，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阿月拿起水晶瓶，对着灯光看了看，“用了你给的月长石之心碎片，稳定性提高了至少三成。”
“很好。”丹尼尔低声道，目光依旧黏在瓶子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台冰凉的边缘。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看向阿月，深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幽深，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认真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能……给我一点吗？”
阿月挑眉看他。印象中，丹尼尔·佩杰似乎从不需要这类辅助药剂。
丹尼尔像是被她的目光看得更加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微微偏移，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生硬的解释：“下周……魔药学会的年度审核论文……有点……棘手。”他顿了顿，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强调什么，“就……一点点。”
那语气，与其说是索要，不如说是一种……笨拙的请求。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撒娇意味。高大的身影杵在工作台边，微红的耳朵和微微垂下的眼睫，显出一种与平日冷硬形象截然不同的……乖顺？
阿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拇指大小的水晶滴瓶，动作利落地从大瓶子里吸出几滴珍珠白的液体，然后旋紧瓶盖，递到丹尼尔面前。
小小的水晶瓶躺在她白皙的掌心，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
丹尼尔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瓶子上，又飞快地抬起，看向阿月的眼睛。那深色的瞳孔里，瞬间亮起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个小小的瓶子，像是怕碰碎了。冰凉的瓶身落入手心，带着她的体温。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却灼热地锁着阿月，里面翻涌着纯粹的喜悦和某种更深沉的、粘稠的情绪。
他捏紧了那个小瓶子，仿佛握住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瓶壁，感受着那一点点属于她的、微凉的触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