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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拂野,意渐浓

悦心斋记事

次日天刚亮,沈清欢就醒了。

他打开衣柜,在最底下翻出那件月白色的短打。料子是寻常的棉布,袖口和裤脚都缝了细密的针脚,是他刚到汴梁时,怕做粗活磨坏了长衫,特意请巷口的张婶做的。穿在身上,比长衫利落许多,行动间带起一阵轻快的风。

他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发间依旧插着那支白玉梅花簪。指尖碰到簪头时,忽然想起萧逸景昨日说“别总穿素色长衫,像要成仙似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今日这样,该不像要成仙了吧。

辰时刚过,巷口就传来马蹄声,比往日更急些。沈清欢走到门口,正见萧逸景翻身下马,一身玄色劲装,腰束玉带,比穿锦袍时更显挺拔,剑眉星目在晨光里亮得惊人。

“这才像样。” 萧逸景见了他的短打,眼睛亮了亮,几步走过来,绕着他转了半圈,“早该穿这样的衣裳,清爽。”

沈清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衣襟:“公子要带我区哪里?”

“去了就知道。” 萧逸景笑得狡黠,转身牵过一匹马,“会骑吗?”

那是匹通体雪白的小马,性子温顺,马鞍上铺着软垫,显然是特意为沈清欢准备的。沈清欢愣了愣,摇了摇头:“只会一点……在家时学过,许久没碰了。”

“没事,我教你。” 萧逸景走到他身后,双手覆上他的手背,握住缰绳,“放松些,这马叫雪球,乖得很,不会欺负你。”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皮革香,气息拂过沈清欢的耳畔,惹得他耳根发烫。沈清欢下意识想躲,却被萧逸景握得更紧:“别躲,摔下去我可不扶你。”

话虽硬,手上的力道却放柔了。他耐心地教沈清欢如何夹马腹,如何控缰绳,声音压得很低,像风拂过耳畔的私语。沈清欢起初还有些紧张,手心冒汗,可感受到萧逸景稳稳的力道,心竟慢慢定了下来。

雪球果然温顺,一步步踱出青石巷,穿过喧闹的街市,往西郊去。沈清欢坐在前面,能闻到萧逸景身上的气息,混杂着阳光与青草的味道,竟让他想起江南老宅的后院——那里有父亲种的薄荷,夏日里摘一片揉碎了,就是这样清清爽爽的香。

“你看,” 萧逸景忽然指着前方,“快到了。”

沈清欢抬头,只见远处一片开阔的草地,绿得像铺了层绒毯,几只白鸟掠过低空,翅膀扫过草尖,惊起一串细碎的露珠。草地尽头是片林子,枝叶葱郁,隐约能看见林间的溪流,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这里是……”

“我家的马场,” 萧逸景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平时没人来,清静。”

他勒住马,翻身下马,又伸手将沈清欢抱了下来。沈清欢没防备,跌进他怀里,鼻尖撞到他的胸膛,闻到那股熟悉的薄荷香,脸颊瞬间红透了。

“站稳了。” 萧逸景扶着他的胳膊,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你这胆子,还没雪球大。”

沈清欢站稳了,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他望着眼前的草地,风拂过草尖,掀起层层绿浪,远处的林子传来清脆的鸟鸣,竟比茶馆的宁静多了几分自由。

“喜欢吗?” 萧逸景问。

沈清欢用力点头:“喜欢。” 他长这么大,除了江南的庭院,从没见过这样开阔的地方,心里的雀跃像要飞起来。

萧逸景见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心头忽然一软。他从马背上取下个食盒,打开来,里面是两碟点心,还有一壶温热的米酒。“先歇会儿,尝尝我让厨房做的桂花糕。”

两人在草地上坐下,食盒放在中间。桂花糕甜糯,带着淡淡的酒香,沈清欢吃得眉眼弯弯。萧逸景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比在茶馆里隔着琴案相对,要亲近得多——没有茶客的目光,没有市井的喧嚣,只有风,草,和眼前这个人。

“你骑术很好。” 沈清欢忽然说,想起刚才萧逸景策马时的样子,挺拔如松,与平日的纨绔判若两人。

“那是,” 萧逸景得意地扬眉,“整个汴梁城,能胜过我的,不超过三个。” 他见沈清欢望着远处的马群,眼里带着向往,又说,“想试试吗?我牵着你跑两圈。”

沈清欢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萧逸景牵来雪球,扶他上马,自己则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走。风拂过沈清欢的发梢,发间的白玉梅花簪轻轻晃动,与萧逸景腰间的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你看,” 萧逸景仰头望着他,阳光落在他脸上,笑容格外明亮,“其实骑马不难,就像做人,太紧张反而会摔下来。”

沈清欢低头,正撞见他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认真,像在说骑马,又像在说别的。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忙移开视线,望着远处的林子:“公子……好像和传闻中不一样。”

“哦?” 萧逸景挑眉,“传闻中我是什么样?”

“说你……” 沈清欢想了想,“说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总爱欺负人。”

萧逸景笑了,笑声被风吹得很远:“他们说得也没错。以前我确实觉得,读书太闷,练武太累,不如斗鸡赛马来得快活。”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直到遇见你。”

沈清欢猛地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惊愕。

萧逸景却别过脸,望着远处的溪流,耳根微微发红:“我是说……遇见你这茶馆,才觉得,原来安安静静待着,也挺有意思。”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沈清欢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麻麻的。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马鬃,指尖微微发颤。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风里带着青草和桂花的香,谁都没再开口,却有种莫名的默契在悄悄蔓延。

直到日头偏西,萧逸景才牵着沈清欢往回走。路过溪边时,萧逸景忽然说:“等等。”

他走到溪边,弯腰摘了朵蓝色的野花,花茎上还沾着露水。走到沈清欢面前,小心翼翼地别在他的发间——正好在那支白玉梅花簪旁边,蓝白相映,竟格外好看。

“这样才像样。” 萧逸景后退一步,满意地打量着,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

沈清欢抬手摸了摸那朵野花,指尖触到微凉的花瓣,又碰到发间的玉簪,心里忽然被填得满满的。他望着萧逸景,忽然觉得,或许那些关于“江南沈家”的往事,那些漂泊的孤独,都可以慢慢放下了。

回程时,沈清欢靠在萧逸景身后,闻着他身上的薄荷香,听着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竟有些昏昏欲睡。萧逸景察觉到了,放慢了马速,伸手轻轻护住他的腰,怕他摔下去。

马车快到青石巷时,沈清欢才醒过来,发现自己竟靠在萧逸景怀里,脸颊瞬间红透了。他慌忙坐直,却被萧逸景按住肩膀:“别动,快到了。”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沈清欢没再动,只是悄悄抬眼,望着萧逸景的侧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下颌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竟比初见时更让人心动。

到了巷口,萧逸景扶他下马,见他发间的野花还在,玉簪也好好的,才松了口气。“明日我还来。”

“好。” 沈清欢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萧逸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时,又回头望了望——沈清欢站在巷口的柳荫里,月白色的短打在暮色里格外显眼,发间的蓝花与白玉梅轻轻晃动,像幅刚画好的画。

他挥了挥手,策马而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日,要更早来。

沈清欢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抬手摸了摸发间的野花和玉簪。指尖碰到那朵蓝色的花,忽然想起萧逸景为他别花时的认真,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回到悦心斋,他换下短打,却舍不得取下那支玉簪和发间的野花。他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清俊,发间蓝白相映,竟添了几分活气,不像那个藏在深巷里、总带着疏离的沈清欢了。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在寂静的巷子里,也敲在沈清欢的心上。

他走到琴案前坐下,指尖落在琴弦上,却没弹任何曲子,只是静静地坐着。案头的青瓷瓶里,昨日的野蔷薇还开得正好,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陶罐,里面插着今日萧逸景摘的蓝色野花。

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感觉。像春风拂过湖面,像细雨落在梅梢,像此刻他指尖下,那根微微发烫的琴弦。

而另一边,萧逸景回到府中,刚进门就被父亲叫到书房。御史中丞看着他,眉头紧锁:“今日去哪了?有人见你带着个茶馆的掌柜,在西郊马场待了一天。”

萧逸景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不在意:“就是个朋友,带他出去转转而已。”

“朋友?” 御史中丞冷笑,“一个罪臣之后,也配做你的朋友?萧逸景,我警告你,离那沈清欢远点!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萧逸景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和愤怒:“爹,你调查他?”

御史中丞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调查,难道等你被他连累,毁了萧家吗?那沈清欢是江南沈家的余孽,三年前那场大火,背后牵扯着多少势力,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

萧逸景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不管他是谁,我护定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将父亲的怒吼和警告都抛在了身后。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一拳砸在墙上,指骨生疼,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沈清欢是谁,他都不会放手。

夜色渐深,汴梁城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悦心斋的窗还亮着,像颗不肯入睡的星,等着明日的晨光,和那个注定要再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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