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斗的行动部署需要时间。病房里只剩下路垚和闭目休息的乔楚生。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道道温暖的光痕,却驱不散房间里的凝重和乔楚生身上散发的、带着伤痛的低气压。
路垚坐立不安。他想帮忙,想去码头,但阿斗肯定不会带他,乔楚生更不会同意。他只能像个困兽一样在病房里踱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破译出的“鹧鸪”指令,一会儿是白启礼的怒斥,一会儿是乔楚生挡枪的背影,一会儿又是怀表里那张温婉女子的照片……
他忍不住又看向乔楚生。乔楚生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些,但眉心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被什么困扰着。路垚的目光落在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和脆弱。
路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他想起这只手曾无数次稳稳地拿枪指向罪犯,也曾在他吓得腿软时一把将他拽起,更曾在冰冷的雨夜里死死地将他护在身下……
鬼使神差地,路垚停下了踱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犹豫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试探性地碰触了一下乔楚生的手背。
触感微凉。
乔楚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眼睛没有睁开。
路垚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手。但看着乔楚生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想到他背上那个狰狞的伤口,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冲动)涌了上来。他非但没有缩回手,反而心一横,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坚定地覆盖在了乔楚生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丝紧张的汗意。他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只微凉的手。
乔楚生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他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但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那只被路垚覆盖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迟疑和试探,微微翻转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收拢了手指,将路垚那只紧张得有些汗湿的手,握在了掌心。
他的手掌宽厚,带着薄茧,因为虚弱而力道不大,但那种包裹和握住的姿态,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力量和安抚。
路垚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两人交握的手心迅速蔓延开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驱散了心底的寒意和恐慌。他呆呆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乔楚生依旧闭目、却似乎眉头舒展了些许的侧脸,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只有掌心的温度在无声地传递。乔楚生用这种沉默的、近乎本能的紧握,回应了路垚笨拙的关心和不安。仿佛在说:我在。没事。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两人交缠的、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夕阳的金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路垚不再焦虑地踱步,他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任由自己的手被乔楚生握着。感受着那掌心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和温度,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悄然滋生。仿佛只要这只手还握着他,外面再大的风雨,也无需害怕。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自责、委屈和谜团带来的压力,似乎都被这无声的紧握暂时抚平了。路垚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乔楚生依旧闭着眼,但握着路垚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握住的,是一份失而复得的、不容再失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