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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黑暗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意念交锋的余烬。王默躺在小床上，大眼睛在夜色中睁得溜圆，毫无睡意。心脏不再像昨晚那样狂跳，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后怕和隐秘兴奋的暖流，在她小小的胸腔里缓缓流淌。
“小金虫……坏蛇……碎……” 她无声地念叨着，小手在被子下笨拙地模仿着那个冰冷“碎”字的手势。那个可怕的“叔叔”，好像……也没那么只是可怕了？他打碎了要咬她的坏蛇！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感觉”到了！那个小金虫温暖又清凉的气息，像夏天井水边吹过的一丝风，又像冬天呵出的一小团白气，很舒服。那种感觉，和她心里想着妈妈、念着“咒语”时冒出的念头，有那么一点点像，但又好像更……干净？更亮？
一个念头像破土的小芽，倔强地钻了出来：要是能把那个小金虫的“感觉”，放进她给妈妈的“药”里呢？就是她每次在心里拼命想妈妈不痛了的时候，那个像小莲花苞一样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她悄悄掀开被子，光着脚丫，再次溜到客厅墙壁前。妈妈在沙发上睡得很沉，眉头却依然紧锁，额角的道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丑陋的、沉睡的伤疤。
墙上的图案一片死寂，昨夜那点微弱的金光早已消失无踪。王默有些失望，但马上又鼓起劲。小金虫不见了，但她还记得那种“感觉”！
她学着昨晚的样子，努力集中精神，不再想着去“抓”，而是去“感觉”——感觉妈妈额头上那个标记。这一次，她不再只是感觉到标记带来的闷闷的痛和害怕，她努力地去回想、去模拟昨夜捕捉到的那一丝温暖清凉的“小金虫”气息。
想象着那股气息，像一条小小的、亮晶晶的溪流，从她心里流淌出来。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努力地在心里“画”出那朵小小的、粉白色的莲花苞——她的“心莲引子”。这一次，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股模拟出的“小金虫”气息，轻轻地、一点点地，缠绕在莲花苞的花瓣上。
“妈妈不痛……不痛……” 她在心里默念着，将这份融合了“序之微光”气息的“心莲引子”，朝着芸娘额头的道痕“送”了过去。
嗡……
几乎就在她的意念触及道痕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那道沉寂的暗红道痕猛地一颤！并非昨夜那种狂暴凶戾的反噬，而是一种……剧烈的、痛苦的**痉挛**！仿佛沉睡的毒蛇被滚烫的烙铁灼伤！
“呃啊——！” 沙发上的芸娘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在黑暗中因剧痛而放大，额头的道痕瞬间变得灼热滚烫，暗红光芒疯狂闪烁，如同濒死的野兽在挣扎！
王默吓得小脸煞白，心脏几乎停跳！她只是想帮妈妈！怎么会这样？！
“停……蠢货！” 冰冷的声音骤然在她脑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墙壁上，几道比昨夜更加黯淡、甚至边缘出现了细微裂痕的暗红线条艰难地浮现，构成一个几乎无法维持的残缺投影。
“引火……焚身……”
“那点……微光……是‘序’……是劫灰的……死敌！”
“你……引它……刺激……劫痕……找死吗？！”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一种能量耗尽的嘶哑。那虚弱的投影剧烈波动了一下，几乎溃散。
王默完全懵了。她听不懂“序”、“劫灰”、“死敌”这些词，但她听懂了“找死”和“引火焚身”！她的小金虫……是坏东西？会让妈妈的标记更痛？
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只是想帮忙！
但更让她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那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投影，猛地将最后一丝力量，化作一股冰冷、贪婪、不容抗拒的吸扯之力！
目标，正是芸娘额头那道因被“序之微光”气息刺激而剧烈波动、能量变得异常“活跃”的道痕！
嗤——！
一缕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都要灼热的暗红能量，如同被强行抽出的血髓，从芸娘额头的道痕中被硬生生剥离、抽取！瞬间没入墙壁上那摇摇欲坠的投影之中！
“啊——！！！” 芸娘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她额头的道痕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抽干了精髓，但那残留的痛苦却千百倍地爆发出来！她双手死死捂住额头，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沙发上痛苦地翻滚、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墙壁上的投影在吸收了那股能量后，稍微稳定了一丝，但依旧黯淡无比。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餍足后的冷酷虚弱，再次响起：
“记住……教训……”
“微光……是‘钥匙’……不是‘药’……”
“用错了……就是……毒……”
“她……是‘薪柴’……她的痛……是代价……”
“想救她……就……更快……更强……”
“找到……更多……‘光’……”
声音消失，投影彻底溃散。客厅里只剩下芸娘痛苦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抽搐，以及王默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冻僵的小兽。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看着妈妈痛苦翻滚的身影，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自责和无助而剧烈颤抖。
小金虫……是毒？会烧死妈妈？
那个叔叔……在抽妈妈的血？让妈妈这么痛？
妈妈……是“薪柴”？她的痛……是“代价”？
这些冰冷残酷的字眼，像一把把生锈的刀子，狠狠扎进她懵懂的心。昨夜那一点点萌芽的亲近和隐秘兴奋，被眼前妈妈地狱般的痛苦彻底碾碎，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恐惧。
他不是在保护妈妈……他只是在用妈妈的痛苦……喂饱自己？
那她呢？她算什么？帮凶吗？
王默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她看着妈妈痛苦的样子，又看看那面恢复冰冷的墙壁。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痛苦和茫然，撕扯着她幼小的心灵。
她想让妈妈不痛，却好像亲手把妈妈推进了更深的火坑。
那个“厉害”的声音，原来是这么可怕的魔鬼。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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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幼儿园门口。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小小的家。芸娘额头的道痕颜色更深了，像一块丑陋的烙印。尽管她用头巾裹得更严实，但那晚被强行抽取能量带来的剧烈反噬，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弱的苍白，眼神时常涣散，走路都有些发飘。疼痛似乎变成了常态，只是她咬着牙，在王默面前强忍着不哼出声。
王默变得更加沉默，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躲闪。她不敢再看妈妈额头，更不敢再尝试去“感觉”什么小金虫。那个冰冷的“碎”字手势，也成了她心底最深的禁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以前一样，在心里一遍遍念着“妈妈不痛”，凝聚那朵纯粹的、不含“小金虫”气息的心莲引子。但效果……微乎其微。
这天下午，芸娘强打着精神来接王默放学。刚走到幼儿园门口，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
这一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烬墟昨夜强行抽取能量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道痕深处蛰伏的恶念，或者破坏了某种脆弱的平衡！
“呃——！” 芸娘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额头的烙印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灵魂上！她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猛地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妈！” 王默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幼儿园门口的喧闹。
就在芸娘即将重重摔倒在地的瞬间，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险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却也同时粗暴地一把扯掉了她裹头的旧头巾！
“哎哟！芸娘！你这是怎么了？天呐！” 一个夸张尖锐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关切”和毫不掩饰的**兴奋**。
正是张婶！
她那双精明的三角眼，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死死盯住了芸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狰狞扭曲、暗红如血的额头道痕！以及芸娘此刻因剧痛而扭曲煞白、布满冷汗的脸！
周围接孩子的家长和路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发的变故吸引过来，一道道视线聚焦在芸娘那骇人的额头和昏迷不醒的状态上。
“我的老天爷！这头上是什么东西？这么吓人！” “她这是……羊癫疯？还是撞邪了？” “快！快打120啊！” “啧啧，我就说她家不对劲吧……” 议论声、惊呼声、拍照的手机闪光灯瞬间将母女二人包围。
王默被挤在人群外围，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看着妈妈倒在地上被围观，看着张婶那毫不掩饰的、仿佛抓到把柄的得意眼神，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汹涌而出。
那个冰冷声音的话，如同魔咒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回响：
“她的痛……是代价……”
“想救她……就……更快……更强……”
代价……这就是代价吗？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幼儿园门口的阳光，此刻在王默在王默眼中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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