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宋念收到过两张livehouse的门票。当时的暧昧对象为了追求她,特意从朋友口中打听出她的喜好,又恰好遇上贺峻霖出了新歌——对方在她车里听过几次,便笃定她喜欢,于是兴致勃勃订好票约她同去。
想来那时,那男生肯定觉得她莫名其妙像个“神经病”,原本还在开玩笑,可看到门票后,宋念立刻变了脸色,彻底和他划清了界限。
宋念总需要花很多时间,反复消化自己和贺峻霖早已天差地别、再无可能的事实。
这种契机随处可见:有时是路过商场,瞥见他的巨幅广告;有时是在公司茶水间,听见刚毕业的实习生凑在一起讨论他的新歌。
每一次,她都要假装没看见、没听到,可心底翻涌的悔意,却总让她无处可逃。
郑欢喜其实你当时语气软一点,后面都不会闹成这样
郑欢喜回忆起往事,忍不住开口。
郑欢喜你总喜欢用冷战解决问题,人家每次都难受得要命,却还是得放低姿态来哄你
披萨店里人声鼎沸,厨师还是从前的那位,但服务生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宋念套好塑料手套,正迫不及待想咬下第一口还在拉丝的芝士饼尖,听到郑欢喜的话,动作忽然迟钝地停住。
宋念那次不太一样
宋念说。
宋念我们吵得太凶了,说出口的全是伤人的话,好像除了分手,不管怎么解决都很难收场
郑欢喜就为了出国还是留下这点事?
郑欢喜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见宋念点头,只好无奈扶额,最后感慨道:
郑欢喜爱情啊,常常叫人不可理喻
郑欢喜那你前男友准备怎么办?你还是打算冷处理吗?
郑欢喜话锋一转,目光紧紧盯着宋念,想让她严肃对待这件事。
郑欢喜你这次确实有错,我建议你和他心平气和谈谈
郑欢喜这男人可不是贺峻霖,他不会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把这些事一笔带过
宋念那你能不能少说些贺峻霖的事?
宋念忍不住打断她。
郑欢喜耸耸肩,和她碰了碰杯:
郑欢喜我还以为你今天约我来这儿,是想旧事重谈
郑欢喜既担心宋念拖延,又怕再不处理会让她陷入被动、落得理亏,便催着她立刻打电话,尽量今晚就把事情彻底解决。
宋念被推出店门,屋外的凉风吹得她打了个激灵,赶忙拐进附近一处安静避风的巷口。她举着手机挣扎了很久,才把前男友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幸好那晚醉意上头时,她提前写好了要说的话,这才没在对方机关枪扫射式的诘问中输得太狼狈。可宋念总这样,容易搞不清重点——她忘了这不是战争,更不是比赛,没必要厮杀得头破血流,就算赢了,也未必光彩。
等到对方说累了,她也不再辩驳时,宋念抬起头,才发现砖瓦墙上方那盏暖橙色路灯下,有雨丝轻轻落下,水珠正顺着她大衣的布料纹理缓慢流淌。
太迟了。
宋念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接着便对电话那头沉默的人说:
宋念那我们就到这里吧
可对方仍不依不饶:
龙套你还欠我一句道歉
宋念好,对不起
龙套我觉得你应该在社交软件上,对这件事做个开诚布公的解释
龙套分手是你一手促成的,我不想因为你的过错,影响我的声誉
宋念过错?
宋念重复了一遍,忍不住冷笑,一时间忘了出门时朋友苦口婆心的劝告。
宋念你说得太对了
宋念好,我按你说的做
宋念可你骚扰我的朋友、给我父母打电话,还跑到人家公司楼下
宋念你克制了吗?
宋念你不需要道歉吗?
宋念甚至那些我一两年没联系的同学,你都莫名其妙去找人家,这也不需要道歉?
龙套强词夺理!
对方的声音骤然尖锐,试图靠提高音量压制她。
龙套都是你逼的!
宋念哦?那现在是承认你也有错了,对吧?
世上大概没几个人能忍受宋念胡搅蛮缠时咄咄逼人的语气。这次,是前男友先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宋念忽然意识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永远,都不会再接到他的来电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熄灭,眼前猛地一黑,灵魂像是被强行抽离了身体,顺着墙壁颓然坐在了地上。
雨势在呼啸的风声中渐渐变大,月亮被阴云吞没,再也寻不见踪影。
雨水落在宋念的唇上,散发出咸涩的味道。
她将头埋进臂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