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2007年5月29日，星期一，阴。

周末的美好像一场短暂的梦，周一清晨就被现实击碎。

莫淼走进教室时，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平时叽叽喳喳的同学们都安静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同情，有幸灾乐祸，还有看好戏的期待。

"怎么了？"他问同桌。

同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指了指教室角落。

莫淼的心一沉，快步走过去。

樱良的桌子上，一片狼藉。

黑色的墨水泼得到处都是，课本、笔记本全部遭殃。墨水还在往下滴，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滩黑色的水洼。最刺眼的是，有人用红色粉笔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大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樱良站在桌前，手里拿着抹布，正在默默地擦拭。她的校服袖子上也沾了墨水，但她似乎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清理着桌面。

"樱良。"莫淼走过去。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让人心疼的平静："没事，一会儿就擦干净了。"

"谁干的？"莫淼的声音很冷。

"不知道。"樱良继续擦拭，"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大熊冲进来，脸涨得通红："谁他妈干的！"

原来猴子一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立刻通知了大熊。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东北汉子，现在怒发冲冠，拳头捏得咯咯响。

"站出来！"大熊吼道，"有种做没种认？"

教室里鸦雀无声。有几个平时跟沈妍走得近的女生交换着眼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知道是谁。"大熊指着其中一个，"李晓晓，是不是你？"

李晓晓是沈妍的跟班，平时总是跟在沈妍身后献殷勤。她翻了个白眼："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别乱说话。"

"需要什么证据！"大熊就要冲过去，被莫淼拦住。

"别冲动。"莫淼压低声音，"这正是她们想要的。"

"那就这么算了？"大熊不甘心。

"先帮樱良收拾东西。"

三个男生开始帮樱良清理桌子。墨水已经渗进木头里，怎么擦都有痕迹。那些被墨水毁掉的笔记本，都是樱良平时一笔一划认真做的。

"这些笔记......"樱良看着被毁的笔记本，眼圈有点红。

"没关系。"林汐走过来，把自己的笔记递过去，"用我的吧。"

"谢谢。"樱良接过笔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但这只是开始。

午饭时间，食堂里窃窃私语声不断。樱良刚坐下，旁边的人就会找借口离开。排队打饭时，总有人"不小心"撞到她。去洗手间时，会听到里面传出刺耳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那个转学生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听说她父母都是......"

"嘘，小声点，她来了。"

樱良推门进去，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个女生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樱良走到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还有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疲惫。她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手指，也流过心底。

"我习惯了。"当莫淼担心地问她还好吗时，她这样回答。

这三个字像三把刀，狠狠扎在莫淼心上。习惯了被欺负，习惯了被嘲笑，习惯了被当作异类。这种习惯比愤怒更让人心痛。

下午的课，樱良的椅子被人动了手脚，一坐下就发出刺耳的声音。体育课上，没有人愿意和她一组。美术课的画具"神秘失踪"。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她：你不受欢迎。

"够了！"大熊终于忍不住了。

放学后，他堵住了李晓晓和她的几个跟班："警告你们，别再欺负樱良！"

"哟，英雄救美啊？"李晓晓阴阳怪气地说，"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只看得上莫淼。"

"你——"

"怎么，想打女生？"另一个女生挑衅地说，"来啊，打啊，看看谁会被开除。"

她们知道大熊不敢动手。校规明确规定，打架斗殴要记大过，严重的直接开除。对高三学生来说，这个处分是致命的。

大熊气得浑身发抖，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扬长而去。

"这群贱人！"他一拳砸在墙上。

"冷静。"猴子扶了扶眼镜，"对付这种人，要用脑子。"

"那你说怎么办？"

"收集证据。"猴子说，"只要有证据，就能让她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收集证据谈何容易。那些女生很狡猾，总是在没有监控的地方下手，而且从不留下把柄。老师们也选择性失明，毕竟沈妍家世显赫，没人愿意得罪。

夜晚，女生宿舍。

樱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的种种欺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她不是不难过，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示弱。

"砰！"

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樱良吓了一跳，坐起身。

"砰！砰！"

又是两声。这次她看清了，是石头。有人在楼下扔石头砸她的窗户。

她走到窗前往下看，几个黑影一哄而散。但她们的笑声还在夜风中飘荡，刺耳而恶毒。

同宿舍的女生们装作没听见，继续玩手机或者装睡。这种孤立比石头更伤人。

樱良关上窗户，重新躺回床上。她把被子拉过头顶，在黑暗中无声地哭泣。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愤怒。愤怒自己的无力，愤怒这个世界的不公，愤怒那些以欺负弱小为乐的人。

但哭过之后，她擦干眼泪，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能输。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二天，当莫淼担心地看着她时，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很好，不用担心。"

莫淼知道她在逞强，但也知道这是她的骄傲。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他开始每天提早到教室，检查樱良的桌椅。发现恶作剧就提前清理，不让她看到那些恶毒的字眼。

他让猴子黑进学校的论坛，删除那些恶意中伤的帖子。

他让大熊在女生宿舍楼下"散步"，震慑那些想搞事的人。

他们做得很隐蔽，不想让樱良知道。因为他们了解她的自尊心，知道她不想被当作需要保护的弱者。

但樱良其实都知道。

知道莫淼每天早来的原因，知道论坛上的帖子为什么会消失，知道为什么晚上不再有石头砸窗户。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感激。

感激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还有人愿意为她点亮一盏灯。

即使这盏灯摇摇欲坠，即使随时可能被黑暗吞没，但至少现在，它还在亮着。

周三放学后，樱良在收拾书包时，发现桌洞里多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那个木雕的相机挂件——她在集市上看中又舍不得买的那个。

挂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熟悉的字迹：

"送给未来的摄影师。光明总会战胜黑暗。——莫淼"

樱良握着挂件，眼眶湿润了。

是的，光明总会战胜黑暗。

只要还有人相信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