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糖

2007年6月13日，清晨五点四十分。

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樱良站在莫淼家的院子外，手里提着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她起了个大早去买的新鲜食材。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这是她第一次来莫淼家，心跳得像擂鼓。昨晚莫淼说父母今天要早起去外地出差，让她来做早餐一起吃。这个邀请让她既期待又紧张。

"来了。"莫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门开了，莫淼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有些惺忪。看到樱良的瞬间，他愣了一下，然后慌忙理了理头发。

"你来得好早。"他有些不好意思。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樱良调皮地眨眨眼，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新鲜的。"

莫淼的心瞬间软成一片。他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接过袋子："我妈还没起床，我去叫她。"

"不用。"樱良拦住他，"让阿姨多睡会儿，我先准备。"

厨房很大，设备齐全。樱良系上围裙，开始忙碌起来。切菜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煎蛋的香味很快飘满整个屋子。

莫淼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晨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专注的样子特别美，像是这个家里本来就该有的风景。

"看什么？"樱良察觉到他的目光，脸微微发红。

"看我女朋友。"莫淼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真贤惠。"

"油烟味。"樱良嗔怪，但没有推开他。

"不嫌弃。"莫淼把下巴搁在她肩上，"以后每天都想这样醒来。"

樱良的手停顿了一下。以后……如果有以后的话。

"谁在厨房？"

莫妈妈的声音传来。她披着晨衣走进厨房，看到眼前的场景，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容。

"妈，这是樱良。"莫淼有些尴尬地松开手。

"阿姨好。"樱良连忙打招呼，脸红得像苹果。

莫妈妈打量着樱良，越看越喜欢。女孩子清秀文静，手脚麻利，最重要的是看莫淼的眼神——那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

"真是个好姑娘。"莫妈妈笑着说，"以后常来。"

这句"以后常来"让樱良眼眶一热。多久没有人用这种温暖的语气对她说话了？

早餐很丰盛。樱良做了三明治、煎蛋、培根，还煮了小馄饨。莫爸爸也起床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气氛融洽得像一家人。

"樱良的手艺真好。"莫爸爸赞不绝口。

"是啊，比某人强多了。"莫妈妈意有所指地看了儿子一眼。

"妈！"莫淼抗议。

大家都笑了。樱良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这就是家的感觉吗？温暖、热闹、充满爱意。

"时间不早了。"吃完饭，莫妈妈看了眼墙上的钟，"你们该上学了。"

临出门前，莫妈妈悄悄塞给樱良一个红包："第一次来，阿姨也没准备什么。"

"不用的阿姨……"樱良想推辞。

"拿着。"莫妈妈坚持，声音温柔，"就当是见面礼。"

樱良的眼眶湿润了。她鞠了一躬："谢谢阿姨。"

"傻孩子。"莫妈妈摸摸她的头，"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骑车去学校的路上，樱良坐在后座，双手环抱着莫淼的腰。初夏的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味。

"我妈很喜欢你。"莫淼一边骑车一边说。

"我也很喜欢阿姨。"樱良把脸贴在他背上，"你们一家人都很好。"

"那当然，不然怎么能培养出我这么优秀的儿子？"

"自恋。"樱良轻轻掐了他一下。

他们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学校门口。莫淼正要停车，突然一辆黑色轿车横在了他们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沈妍母亲那张保养得当的脸。

"莫淼同学。"沈母的声音优雅而冰冷，"能聊几句吗？"

莫淼皱眉："沈阿姨有什么事吗？"

沈母的目光扫过樱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年轻人谈恋爱，我理解。但是……"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有些事情，要懂得适可而止。"

"什么意思？"莫淼的语气冷了下来。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沈母依然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莫淼同学，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别为了一时冲动毁了自己。"

樱良在后座上绷紧了身体。她能感受到来自沈母的恶意，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容置疑的恶意。

"还有，"沈母的目光转向樱良，"小姑娘，有些东西不该碰的最好别碰。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说完，车窗升起，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原地只留下两个年轻人，在初升的朝阳下显得格外渺小。

"她什么意思？"莫淼回头看樱良。

樱良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努力露出笑容："别理她，我们进去吧。"

下车后，樱良突然握住莫淼的手，握得很紧："莫淼。"

"嗯？"

"不管发生什么……"她抬头看他，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决绝，"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

莫淼心里一紧："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樱良摇摇头："就是想说。"

她放开他的手，转身往教学楼走去。阳光照在她身上，莫淼突然注意到她的包微微敞开着，里面的相机镜头正对着外面。

红色的录像指示灯在闪烁。

她在录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但樱良已经走远了。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单薄而坚定，像是要去赴一场早已注定的约。

莫淼站在原地，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沈母的威胁，樱良的异常，还有那个一直在录像的相机……

所有的迹象都在预示着，暴风雨要来了。

他追上樱良，拉住她的手："樱良，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樱良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的。今天早上很开心，谢谢你。"

"不是这个……"

"快上课了。"樱良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中午见。"

然后她就跑开了，留下莫淼一个人站在原地。

阳光很好，温度正好，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莫淼知道，在这美好的表象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平和，越让人不安。

他看着樱良消失在教学楼里的身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如果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平静的早晨；

如果他知道，这是樱良最后一次在他家做早餐；

如果他知道，那句"不管发生什么"是诀别的前奏……

他一定不会让她走进那栋教学楼。

但人生没有如果。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谁也无法阻止。

就像樱良包里那个一直在录像的相机，忠实地记录着这个早晨的一切——阳光，微笑，还有即将到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