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约定

2007年6月14日，傍晚六点。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校园。樱良收拾好书包，准备独自回家，却被莫淼拦住。

"我送你。"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我......"

"樱良。"莫淼认真地看着她，"别推开我，好吗？"

樱良看着他眼中的坚持，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初夏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就像过去无数个放学后的黄昏。

只是樱良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我们去江边走走吧。"经过一个路口时，樱良突然说。

莫淼有些意外，但还是同意了。

江边的风很大，吹乱了樱良的长发。她站在栏杆前，看着江水缓缓流淌，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眷恋。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吗？"她轻声问。

"记得。"莫淼走到她身边，"你说江水像时间，一去不回。"

"是啊。"樱良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什么，"时间过得真快。"

"樱良......"莫淼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莫淼。"她转过身，靠进他的怀里，"抱抱我。"

莫淼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她。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恐惧什么。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没什么。"樱良把脸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任凭江风吹过。路过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他们不在乎。

许久，樱良才抬起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爱我。"樱良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让我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傻瓜。"莫淼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什么呢。"

樱良没有回答，而是从头上取下那条红色发带——莫淼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这个，替我保管。"她把发带系在莫淼的手腕上。

"为什么？"莫淼不解。

"就是想让你替我保管。"樱良认真地系好，"答应我，要一直戴着。"

"好。"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但莫淼还是答应了。

红色的发带在他手腕上格外显眼，像是某种约定，又像是某种诀别。

"还有，"樱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如果明天下雨，你不要来找我。"

"什么？"莫淼皱眉。

"就是......"樱良避开他的目光，"如果明天下雨的话，你就好好准备比赛，不要来找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樱良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就当是我任性一次，好吗？"

莫淼想追问，但看到她眼中的恳求，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吧。但是比赛结束后，我会去找你的。"

"嗯。"樱良轻声应道，心里却在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天色渐暗，莫淼坚持要送她到家。一路上，樱良unusually沉默，只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

到了樱良家楼下——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和莫淼家的别墅区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樱良停下脚步。

"我送你上楼。"

"不用。"樱良摇头，"大伯大妈不喜欢我带朋友回家。"

她说的是实话。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不给别人添麻烦。

"那......明天见？"莫淼有些不舍。

"明天见。"樱良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莫淼，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爱你。"

还没等莫淼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跑进楼道，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夜色中。

莫淼摸了摸嘴唇，心里涌起不安。今天的樱良太奇怪了——突然要去江边，突然要他保管发带，突然说那些奇怪的话......

就像在告别。

他甩甩头，试图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明天就能见到她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樱良正站在窗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

对不起，莫淼。

对不起，要让你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回到房间，樱良打开手机，给每个朋友都发了短信。

给大熊："谢谢你一直保护我。记得照顾好莫淼。"

给猴子："谢谢你的正义感。真相会大白的。"

给林汐："谢谢你的包容。莫淼就拜托你了。"

给周小雨："谢谢你做我的朋友。要一直开心下去。"

发完后，她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很久，终于拨了出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是陈星河吗？"樱良的声音在颤抖。

"我是。你是？"

"我是樱良。"她深吸一口气，"你的妹妹。"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你说什么？"陈星河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我知道这很突然。"樱良握紧手机，"但是我查过了，DNA对比，档案记录......哥，我找到你了。"

"樱......樱良？"陈星河已经泣不成声，"真的是你吗？我找了你这么多年......"

两个失散多年的兄妹，在电话里相认。他们聊了很多——关于父母，关于这些年的生活，关于彼此的思念。

"我马上来S市找你！"陈星河激动地说。

"不。"樱良拒绝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樱良看着桌上整理好的证据，"等处理完，我们就能真正团聚了。"

她没有说的是，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处理完"的那一天。

挂断电话，樱良打开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

"2007年6月14日，晴。

今天和莫淼去了江边，很开心。

找到了哥哥，很开心。

朋友们都很好，很开心。

如果时间能停在今天就好了。

可惜，明天还是会来。

爸爸妈妈，请保佑我。

明天就是终点了。"

合上日记本，樱良看向窗外。

天空万里无云，看不出明天会不会下雨。

但她知道，明天一定会下雨。

因为老天爷总是喜欢在悲剧发生时落泪。

她拿出那些证据的备份，装进不同的信封。明天一早，她要把这些寄到不同的地方——检察院、媒体、网络......

即使她不在了，真相也会大白于天下。

沈家以为拿走了她的证据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道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爸爸妈妈，"她看着父母的照片，"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窗外，夜色如墨。

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个平静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