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年前,南区和北区突然爆发激烈战争,局势瞬间变得动荡不安。边枕鸿和楚舒苒为了保护他们兄妹,无奈选择分两路而行,保护他们的安全.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妹妹边昭虞竟在途中离奇失踪.
自那以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父亲从此患上心病,身体每况愈下.
而母亲,常常会在夜晚,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为边昭虞精心建造的花园,默默流泪.
至于边伯贤,在这漫长的十一年里,每一天都在忙碌的间隙,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那些关于妹妹的旧照片.
每次都后悔,为什么当时妹妹缠着自己拍照的时候,自己没能更耐心一些,多陪她拍几张.
其实,边伯贤并不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羡慕,就像六岁那年,他穿着昂贵却束缚身体的定制西装,被困在琴房里练琴,透过那扇彩绘玻璃,眼巴巴地望着一向对他严厉的父亲连拥抱都像施舍的男人——正抱着两岁的昭虞在草坪上转圈,小女孩笑得像只撒欢的猫,而母亲提着裙摆追在后面,阳光把她的裙角照得透亮,像一朵盛开的芍药.
那时候他只能安慰自己:没什么可稀罕的.
可心底那股渴望,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但当他静下心,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情绪中细细品味时,才惊觉这情绪远比羡慕来得尖锐、浓烈——
是忮忌.
他忮忌妹妹能在父母怀里撒娇,忮忌妹妹能得到父母毫无保留的宠爱,忮忌妹妹无需像他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家族使命,在严苛的环境中艰难成长.
他甚至恨她第一次开口叫的是“哥哥”,恨她抓周时软软的小手攥住他的手指不放.
——真是可笑.
他明明最恨她,却又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边伯贤的人生,矛盾又撕裂——
他厌恶爱,却又渴望爱.
从一开始就像一座精密的钟表,每一秒都被精准校准.
连笑容都需恰到好处.
边家不需要一个会撒娇的儿子,只需要一把锋利的刀.
一把能在商场的腥风血雨中披荆斩棘的利刃.
这个认知在他八岁那年就已刻入骨髓——那天他因为多要了一块蛋糕,被罚抄写家规直到凌晨三点.
昏暗的灯光下,小小的他趴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抄写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家规,泪水模糊了双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等他战战兢兢交给父亲时,他看也没看丢进垃圾桶,冷冰冰地说道:
龙套“边家的继承人,不该有这种幼稚的喜好.”
那一刻,他小小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击中,所有的委屈和无助只能默默咽下,从那以后,他便明白,在边家,他不能有任性的权利,不能有多余的欲望.
所以他从小到大在边家只能是一把冰冷的刀,是一只被驯化、肩负家族使命的雄狮,在无尽的商场厮杀中,他独自冲锋陷阵,承受着各方的压力.
在黑暗中独自前行,没有退路,也没有依靠.
钢琴课不是为了陶冶情操,而是为了培养优雅气质;击剑训练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为了磨砺杀伐决断.
九岁那年,当同龄人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时,他已经能从容应对跨国并购案的谈判桌,面对那些老谋深算的商业精英,他面不改色,思维缜密,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为南区争取着利益.
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把他当作最完美的继承人,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严苛的训练如影随形,繁重的学业压得他喘不过气,复杂的商业应酬更是填满了他的生活.
他像是一只被禁锢在金丝笼中的鸟,看似拥有一切,却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和温暖.
记忆里,父母的面容大多是严肃冷峻的,他们的要求像一道道枷锁,束缚着他的每一步.
他拼命努力,只为达到他们的标准,可换来的却总是更多的要求.
他使劲回忆,可那些回忆中只有父亲的目光永远审视和母亲的叮嘱永远关于责任.
他记得无数个深夜伏案疾书的自己,记得那个雨夜,他发着高烧完成季度报表,父亲推门进来时,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龙套“做得不错.”
这是父亲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龙套“但下次要提前三天交.”
这是第二句话,父亲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然也忽视了他苍白的脸颊和因高烧而颤抖的身体.
后来母亲送来的不是退烧药,而是一沓新的企划案,告诉他——龙套“边家的继承人,不能这么脆弱.”
记得谈判桌上滴水不漏的应对,记得每一次完美完成任务后,父母眼底闪过的满意——但那不是对孩子的骄傲,而是对继承人的认可.
那满意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将他当作家族荣耀的工具.
却怎么也记不清父母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笑容究竟是在何时,那温暖的瞬间,早已被岁月的洪流淹没.
或许是太遥远,或许是从未有过.
从始至终,他得到的只有无尽的要求和冰冷的审视.
自幼接受的精英教育告诉他,忮忌是弱者的情绪,可此刻,他却被这情绪狠狠攥住,难以挣脱.
边伯贤曾经也恶毒的许愿过在这个家里唯一真心对他好的边昭虞消失.
那是个暴雨夜,明明是他的生日,他却因谈判策略出现纰漏,被父亲罚跪在书房.
檀木地板坚硬冰冷,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可比起这个,更疼的是耳边隐约传来的欢笑声.
今天本该是他的生日.
走廊尽头,母亲卧室的门虚掩着.
暖黄灯光漏出来,在地毯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分界线.
他看见边昭虞坐在母亲膝头,奶油沾在她粉嫩的嘴角。父亲用指腹轻轻擦去,眼神温柔得让他眼眶发烫.
“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窜进脑海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紧接着,一股扭曲的快意涌上来.
是啊,如果没有边昭虞,父母的目光会不会多停留在他身上一秒?如果没有边昭虞,他是不是也能在犯错时得到一个拥抱,而不是永远冰冷的“下次不许再犯”?
后来他变本加厉地推开她。在她踮着脚递来糖果时冷眼相对,在她摔倒时漠然走过。每当看见她的眼泪,心底就会涌起隐秘的快意.
因为这意味着,在某件事情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
可当有一天妹妹真正失踪,再也回不来.
他才明白——他怀念那个总爱黏着他的小尾巴.
怀念每次他从商业宴会回来,一个小小身影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
她身上总有股甜甜的奶香味,让他想起小时候妹妹偷拿给他吃的棉花糖.
怀念会在他想吃草莓却默默隐忍时有一只白嫩嫩胖乎乎的手喂进他嘴里.
怀念在自己谈判失利,心情低落到极点,在书房里罚跪后,回到房间看到床上摆着那束歪歪扭扭却饱含心意的插花,然后小姑娘躲在门后,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说“哥哥不难过”的场景.
直到战争爆发那天,所有温暖戛然而止,成了凌迟的刀.
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原来妹妹在他心中的位置,早已根深蒂固.
那些曾经被他压抑的情感,在妹妹失踪的那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伪装.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妹妹,不仅仅是出于血缘的羁绊,更是因为他渐渐明白,妹妹是他在这个冰冷的家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妹妹,害怕自己曾经那些幼稚的想法成为永远的遗憾.
这种又爱又恨,爱大于恨的复杂情感,在他心中交织缠绕,让他在这漫长的十一年里,备受煎熬.
他终于明白,他真正恨的,从来都不是妹妹.
而是那偏心的父母,是那冰冷无情、只看重家族利益的家庭环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