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灯光暗下来，刚才还震耳的音乐和摄影师的指令声消失，只留下设备散热扇的嗡鸣和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的细碎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定型水味和一种被高强度灯光灼烤过的、焦灼的气息。
“专属画师”四个字的威力还在持续发酵。
“晓晓！你不能被翔哥收买！” 宋亚轩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围着我转圈，大眼睛里满是控诉，“他这是不正当竞争！垄断行为！”
“就是！” 刘耀文难得和他统一战线，抱着手臂站在我另一侧，眉头拧得死紧，“要公平竞争！我也要专属！”
贺峻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脸严肃地挤到我和严浩翔中间：“根据《合同法》基本原则，尤其是关于意思表示真实和公平原则，在无第三方有效见证且存在重大误解或显失公平的情况下，这种口头单方面宣称的‘专属’协议效力存疑，晓晓同学，你完全有权利……”
话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精准地拎住贺峻霖的卫衣帽子，把他往后拉开半步。
“吵。” 严浩翔言简意赅，他刚换回自己的衣服，额发微湿，带着运动后的清爽气息。他看都没看被拎开的贺峻霖，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询问，“走了？”
我刚要点头，一个带着凉意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马嘉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之前那盒切好的水果，直接塞到我怀里。水果盒的塑料外壁冰凉，带着冷藏过后的水汽。
“吃完。” 他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清冷，视线扫过围着我的几个弟弟，没什么情绪，“别理他们。” 说完，他转身率先朝出口走去，背影挺拔疏离。
我抱着冰凉的水果盒，指尖的凉意却压不住心底汩汩冒出的甜。这种被争抢、被维护的感觉，新奇又让人晕眩。看着宋亚轩和刘耀文依旧愤愤不平的脸，看着贺峻霖整理着被拉歪的帽子嘀嘀咕咕，再看看严浩翔那副“专属权已定”的坦然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丁程鑫和张真源笑着摇摇头，招呼大家：“走了走了，回练习室，还有段舞要抠。”
一群人呼啦啦地离开摄影棚，走向熟悉的练习室大楼。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宋亚轩和刘耀文还在我耳边进行“公平宣言”的复读，贺峻霖试图用“知识产权法”进行调解，严浩翔偶尔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们消停点，丁程鑫和张真源笑着看热闹，马嘉祺走在最前面，偶尔回头看一眼，目光沉静。
一切都温暖又吵闹，像一幅色彩明快的画。
回到练习室，大家各自散开热身或喝水。我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放下水果盒，从背包里拿出严浩翔给的那个崭新的素描本和马克笔。刚才在摄影棚，丁程鑫那个穿着亮片西装回眸的瞬间太惊艳了，光影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眼神温柔又带着力量。我想赶紧把那画面记下来。
翻开硬挺的封面，找到空白的一页。拿起削尖的铅笔，我习惯性地先在页面右下角轻轻点了个定位点，然后才抬起头，回忆着那个画面，笔尖悬在雪白的纸面上方，准备落下第一根线条。
笔尖顿住了。
我的目光凝固在右下角——那个被我用来定位的地方旁边，多了一点东西。
不是定位点。
是一个小小的、扭曲的符号。
铅笔画的，线条极淡，像是画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力道，几乎要融进纸张的纹理里。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怪异：一个歪斜的圆圈，里面套着两个交叉的、不规则的菱形，整体看起来……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空洞的眼睛。又或者，像一个被刻意扭曲的、某种古老徽记的简化版。
冰冷的感觉，像一条滑腻的蛇，毫无预兆地顺着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这不是我画的！
我画画没有在角落画奇怪符号的习惯！
而且，这本子……这本子是严浩翔昨天才给我的！全新的！我一直放在背包里，除了在摄影棚拿出来过几次，几乎没有离身！
谁？什么时候？怎么画上去的？！
练习室里，宋亚轩正拉着刘耀文比划刚才拍照的动作，贺峻霖在和张真源讨论着什么，丁程鑫在跟音响师沟通音乐，马嘉祺靠在对面的把杆上喝水，目光低垂。严浩翔离我最近，他正弯腰从背包里拿毛巾擦汗。
一切如常，喧闹又充满生机。
可那个小小的、扭曲的符号，像一枚冰冷的图钉，死死地钉在我的视网膜上，将眼前这温暖的画面割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渗出无声的寒意。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符号，铅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戳出一个小黑点。指尖冰凉，后背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严浩翔不知何时站到了我面前，他刚擦完汗，额发微湿，气息还带着点运动后的急促。他微微俯身，顺着我僵硬的目光看向速写本。
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符号上，停顿了大概一秒。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下，瞳孔细微的收缩。
然后，他伸出了手。
不是指向符号，而是直接盖在了那页纸上，宽大的手掌正好将那个角落完全遮住。他的掌心带着运动后的温热，干燥而有力。
“画具蹭脏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练习室里的背景音。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听不出丝毫异样。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垂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只是我的错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询问，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安抚的力量。
“嗯……” 我喉咙发紧，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他点了点头，收回手。就在他手掌移开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用手指极其自然地、极其迅速地将那页纸沿着装订线撕了下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那张画着诡异符号的纸，被他若无其事地揉成一团，攥在了手心。
“纸不好。” 他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张废稿，“换一页。”
练习室里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短暂的异样。宋亚轩还在和刘耀文争论动作细节，贺峻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严浩翔将那团纸随意地塞进自己的运动裤口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他拿起我放在旁边的马克笔，挑了一支深灰色，递给我：“用这个试试？画光影层次更好。”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太自然了，自然到让我几乎要怀疑刚才那个符号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只是哪个工作人员不小心蹭上的污迹被他误解了？
可那符号的怪异感，那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
我接过马克笔，指尖冰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谢谢翔哥。”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走向正在热身拉伸的丁程鑫那边。
练习室里音乐响起，大家开始投入排练。我坐在角落，握着马克笔，却一个字也画不出来。那个扭曲的符号，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严浩翔的反应……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第一次见到。
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像一块冰。
一天的排练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下度过。严浩翔似乎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没有再靠近那个角落。宋亚轩和刘耀文抽空就过来瞄两眼我的速写本，催我赶紧画他们的专属肖像，都被我用“没灵感”搪塞过去。丁程鑫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休息时递给我一瓶水，温和地问是不是累了。马嘉祺的目光偶尔扫过我，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沉静。
傍晚，结束排练，大家各自回宿舍。严浩翔依旧走在我外侧，沉默地穿过公司楼下逐渐亮起的霓虹。
“今天……” 快到宿舍楼时，他终于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看到什么了？”
我脚步一顿，心脏猛地收紧。他果然知道！他果然看到了那个符号！而且他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那个……符号……” 我声音发干，抬头看他，“是什么？”
严浩翔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我。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表情隐在帽檐的阴影下，看不真切。
“标记。” 他回答，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告诉你，他看见你了。”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有人在告诉我……他看见我了？！看见什么？在摄影棚？在练习室？还是……在宿舍？！
“谁？” 我声音发颤。
严浩翔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摇了摇头：“不确定。” 他抬手指了指宿舍楼，“锁好门。别开窗。尤其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宿舍楼高层某个亮着灯的窗户——那是马嘉祺房间的方向，“……晚上别乱跑。”
又是这种模糊的警告！
“又是‘不确定’？” 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恐惧，“你能不能告诉我点确定的？！那个符号到底代表什么？！谁画的？！他想干什么？！”
严浩翔的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路灯的光线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犹豫，有挣扎，甚至……有一丝罕见的焦灼？
“现在告诉你，”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只会让你更危险。”
“那什么时候才能不危险？！” 我几乎是在低吼，恐惧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严浩翔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忽然抬手，不是揉头发，而是轻轻握住了我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等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等我确定怎么保护你，再告诉你全部。”
他的眼神太认真，太沉重，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那股熟悉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包裹着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竟奇迹般地压下了我翻腾的恐惧。
“现在，” 他松开手，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回去。锁门。”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走进宿舍楼大门，才转身离开，背影很快融入城市的夜色中。
回到那间小小的休息室，锁好门，又反锁了阳台门。我靠在门板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个扭曲的符号和严浩翔沉甸甸的“等我”，在脑海里反复纠缠。
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想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激。我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疲惫的脸，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视线下移——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子下方，靠近洗手台边缘的、光滑的瓷砖上，有人用沾了水的手指，画了一个湿漉漉的、正在缓缓消失的符号。
和速写本上那个一模一样！
扭曲的圆圈，套着两个交叉的菱形！
像一只正在流着泪、无声注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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