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韩明珠是被闹钟叫醒的，不是九点半的那个，而是六点半的。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脑子里还有点懵。
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做了一个多么“不咸鱼”的决定，她要去排练。
“疯了，绝对是疯了。”她抓了抓头发，想躺下继续睡，但一想到昨天在排练室的窘迫和吴羽那双清冷的眼睛，又硬生生把睡意压了下去。
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她翻出了一条稍微修身点的运动裤，又找了件弹性好的T恤，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自己这副样子去跳芭蕾，简直是对艺术的亵渎。
到排练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吴羽正站在把杆前做热身，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充满了力量感。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看到是韩明珠，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来了？先去热身，二十分钟后开始。”
“哦，好。”韩明珠点点头，赶紧找了个角落开始活动身体。
有了昨天的教训，她不敢怠慢，认真地做着拉伸，虽然还是疼得龇牙咧嘴，但比昨天感觉要好一些。
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到韩明珠，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昨天她那糟糕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没人想到她还会再来。
乔白英更是惊喜地跑过来：“明珠，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答应你的事，总不能反悔。”韩明珠笑了笑，心里却在打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热身结束，吴羽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今天开始，韩明珠加入领舞的排练，其他人继续练习副舞部分，有问题随时找我。”
这个决定让不少人都愣住了，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她昨天跳得那么差，能行吗？”
“就是啊，离演出只有一个月了，来得及吗？”
韩明珠的脸又有点发烫，她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可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吴羽似乎没听到那些议论，径直走到韩明珠面前：“今天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把你的身体重新激活。记住，芭蕾讲究的是控制，每一块肌肉都要到位。”
他先是教了韩明珠几个基础的站位和手位，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对身体的协调性和控制力要求极高。
韩明珠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肩膀不自觉地耸起来，被吴羽用手按住：“沉肩，脖子拉长，想象头顶有一根线在往上拉。”
他的手指微凉，碰到她肩膀的时候，韩明珠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吴羽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僵硬，继续调整她的姿势：“胯要正，不要歪向一边，膝盖伸直，但不要锁死。”
被他这么近距离地指导，韩明珠感觉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检查一件精密的仪器，让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放松。”吴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太紧张了，肌肉都是紧绷的，这样做动作很容易受伤。”
韩明珠努力想放松下来，可越想放松越紧张，站了没几分钟，腿就开始抖了。
“看来咸鱼的本质就是懒。”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自己。
一上午的时间，韩明珠都在跟那些基础动作较劲。蹲、擦地……每一个动作都要重复几十遍，吴羽的要求极其严苛，角度不对、力度不够、节奏错了，都会被他立刻指出来，毫不留情。
“擦地的时候，脚尖要像钉在地上一样，延伸出去，不是让你随便踢一下。”
“蹲下去的时候，膝盖要对着脚尖的方向，别内扣。”
“节奏！注意节奏！音乐在你耳朵里是摆设吗？”
韩明珠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练功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重，胳膊也酸得抬不起来，好几次都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但看着吴羽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吴羽说得对。
他虽然严厉，但每一个批评都点在了点子上。
中午休息的时候，乔白英递过来一瓶水和一份三明治：“明珠，辛苦你了，吴老师就是这样，对专业要求特别高，你别往心里去。”
韩明珠接过水灌了一大口，喘着气说：“我知道，他是对事不对人。就是……这也太累了吧，比我加班写十个方案还累。”
“谁让你这么多年不运动呢。”乔白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今天比昨天好多了，至少动作能做标准了，吴老师刚才还跟我说，你悟性挺高的，就是底子太差。”
韩明珠愣了一下：“他真这么说？”
“骗你干嘛。”乔白英眨了眨眼，“加油啊，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得到一点点肯定，韩明珠心里那点委屈和疲惫好像减轻了不少。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味道普普通通，但她却吃得很香。
下午的排练更累，开始加入一些跳跃和旋转的动作。
韩明珠的平衡感很差，转两圈就晕得找不着北，好几次差点摔倒，都是吴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他的手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每次被他扶住，韩明珠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很干净，也很清冷。
“核心力量太弱。”吴羽扶着她站稳，语气依旧平淡，“回去每天做五十个平板支撑，增强核心。”
“五十个？”韩明珠瞪大了眼睛，她连十个都撑不下来。
吴羽看了她一眼：“做不到就三十个，循序渐进，但必须做。”
韩明珠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一整天的排练结束，韩明珠感觉自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浑身都疼。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排练室，连抬手打车的力气都快没了。
“韩明珠。”
身后传来吴羽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到他拿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走过来，递给她：“这个，敷一下肌肉会好点。”
韩明珠接过袋子，里面是一管活血化瘀的药膏和几个冰袋。
她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
“谢谢吴老师。”她小声说。
吴羽“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韩明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回到家，她连衣服都没脱就瘫倒在床上，只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想起吴羽的话，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换了衣服，在瑜伽垫上做起了平板支撑。
才撑了十秒钟，她的胳膊就开始抖，腰也塌了下去。
她咬着牙坚持，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好不容易撑到二十秒，实在撑不住了，“啪”地一声趴在了垫子上。
“韩明珠啊韩明珠，你真是弱爆了。”她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脸颊贴在冰凉的垫子上，感觉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拼过。
以前上学的时候，作业都是抄同学的；工作了，能糊弄过去的就绝不认真做。
她习惯了轻松，习惯了逃避，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不愿意伸出头去面对任何困难。
可现在，她好像不得不把壳打碎，逼着自己去面对那些曾经被她逃避的东西。
休息了几分钟，她又重新撑起身体，继续做平板支撑。
这一次，她撑了二十五秒。
虽然还是很少，但总比刚才进步了。
她就这样撑撑停停，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总算凑够了三十个的总数。
做完最后一个，她直接累瘫在垫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名为“坚持”的情绪。
也许，咸鱼真的可以尝试着翻个身，哪怕过程很疼，很狼狈。
接下来的几天，韩明珠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去排练室，回家还要做平板支撑和基础动作练习。
她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也异常疲惫。
每天早上醒来，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抗议，晚上躺在床上，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厌烦，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上班摸鱼的时间少了，她开始认真写方案，偶尔还能得到王姐的表扬；排练的时候，虽然还是会被吴羽骂，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动作越来越标准，身体也越来越灵活。
她和吴羽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
他依然很严厉，但偶尔会在她做得好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虽然快得像错觉，但足以让韩明珠开心一整天。
这天排练结束，韩明珠收拾东西准备走，看到吴羽还在排练室里，对着镜子做着一个高难度的跳跃动作。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时稳稳当当，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地上。
韩明珠看得有些出神。
她以前只觉得他严厉，现在才发现，他在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种对舞蹈的热爱和专注，是她从未有过的。
吴羽做完动作，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愣了一下：“还有事？”
“没……没事，就是觉得吴老师跳得真好。”韩明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吴羽的耳根似乎微微泛红，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练多了自然就好了。你也一样，只要坚持，会进步的。”
“嗯！”韩明珠用力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干劲。
走出排练室，夜色已经很深了，天上挂着几颗明亮的星星。
韩明珠抬头看着星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里都带着甜甜的味道。
她好像……有点喜欢上这种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感觉了。
虽然身体还是很疼，虽然吴羽还是很凶，但她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地改变，从一条只想躺平的咸鱼，慢慢变成一个……或许可以稍微努力一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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